“那是三爷……?”
“不能吧,不会吧!不……过,确实像啊……”
“像什么像啊,那根本就是啊!”
“是是是……就是三爷,他旁边站着的就是当年的澜小姐,模样儿一点儿没变!”
几个老头儿还在嘀嘀咕咕,闽青已经行至闵三叔面前,两个失去至亲的男人霎时红了眼眶……
离家二十余载,第一次听到家里的消息,居然就是父亲的死讯,闵三叔言语哽咽:“小青,让我看看你爷爷……”
闽青低头应声,侧身礼让他前方先行,交头接耳的这几个黄袍老者,行动起来却异常矫健,几人迅速迈下石阶,对着闵三叔一揖到底,齐声唱道:“三爷……”
闵三叔神情哀戚,却还是微微侧身避了几位老者的礼,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拱手对他们说道:
“诸位司使不可如此大礼,晚辈闵照路过黄溪涧,诈闻涧正大人作古,特来奉上清香一柱,聊表哀思……”
黄袍老者面面相觑,却已然明白了闵三叔心中想法——
这位爷连名字都改了,而且直言自己只是来行后辈之礼,恐怕他也不想让这些弟子们知晓他的身份过往。
思及此处,其中一老者连忙遣散四周弟子,另几位司使,也和闽青一般侧身相迎,恭敬说道:“先生有心了,请移步大殿内祭奠亡灵……”
“谁敢让他进来?”,
闵三叔的脚刚刚抬起还未落在石阶上,就听见大殿内男人狠厉的声音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闵日正正从殿内跨步而出,他站在青石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众人,最后,才将目光锁定在众人簇拥下的闵三叔身上——
“涧正大人严令,将闵日召逐出师门,不得踏入黄溪涧半步,你们谁敢让他进来?”
不管是闽青还是几位司使,在见到闵三叔的时候,都选择性的遗忘了这条禁令。
此时,被闵日正明晃晃的说出来,几人也不好再装傻……
闵三叔望着高高在上的二哥,压下心头苦涩,缓声说道:“这里没有闵日召,只有一个敬仰涧正大人的晚辈,还请涧副大人行个方便。”
几位司使也赶紧解释道,“这位闵照先生途径此地,闻丧音才前来吊唁,黄溪涧总不好将客人拒之门外。”
闵日正面上狠厉神色更甚,看着闵三叔的眼神也愈发不善——几位司使对闵三叔的礼遇,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他冷哼一声,恨恨说道:“闵照?涧正大人刚刚闭上眼睛,几位司使就想瞒天过海,将这个让师门蒙羞的孽徒,再次迎回黄溪涧吗?”
闽青对闵日正已经忍无可忍,二叔算计齐云盏或许是他心有不甘,可现在对同胞兄弟又何至于此……
只见他稳步踏上石阶,与闵日正并肩而立,身上散发的冷冽气息,让闵日正瞬间胆寒,这个侄儿素来冷淡,可是却从未像此刻这样霜剑逼人!
闵日正:“小青,这是你爷爷生前定下的严令,你不能怪二叔心狠!”
闽青眼锋扫过闵日正,淡淡开口:“二叔可还记得爷爷当年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闵日正一愣,不知他怎么会突然想到问这个。
石阶下众人也是一头雾水,不解闵青此话何意,唯有几位司使如醍醐灌顶一般,陡然反应过来——
“涧正大人原话——‘不论后世涧正如何评置,在我有生之年,逆子休得踏进我家门半步’!”
抢先回话的司使,说到“逆子”的时候,还不忘小心觑着闵三叔的神色,他脸上除了悲痛倒也没有其他不快的神色。
闽青:“爷爷只是不让三叔进闵家的门,可没提不许他入黄溪涧!”
闵日正看着闽青一本正经的样子,似乎都不认识他了,这个侄儿性子清冷,从不与人争锋,这会儿居然和他玩这种文字游戏。
闵日正:“你休得强词夺理,你若胆敢违抗你爷爷定下的严令,我就……”
闽青轻笑,对这个二叔已然不抱任何希望了,“就怎么样?二叔打算如何处置我?”
闵日正:“你若敢违抗禁令,那你就和闵日召一起,滚出我闵家大门!”
此言一处,闵日正的司马昭之心,众人皆知。
几位司使惊呼道:“涧副使不得!”
齐云盏五叔诸人也早已难忍心中愤慨,若不是屠娇娇摁着,花灵灵隐在袖中的药粉早就招呼开了……
闽青给众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一扫之前的颓势,他整个人都变的不一样了——
一身玄衣,肃然站在高台之上的男人,面上带着浅笑,眼底却是一片萧煞之色……
他浅笑着对闵日正说道:“爷爷不在了,我父早丧,现在闵家以二叔为长,二叔要逐小青出家门,小青不敢不从……”
“小青……”,闵三叔激动疾呼,刚喊出名字,却被闽青抬手打断。
闵日正也佯作悲伤:“你是我闵家唯一的骨血,若不是一意孤行与孽徒纠缠不清,二叔怎会舍得?”
闽青厌烦看他做戏,冷声说道:“闵家以二叔为长,黄溪涧却并不是以二叔为尊——”
闵日正如遭雷击,电光火石之间,他似乎才看清楚这个侄儿的真面目……
“你……你想干什么?”,虽然已经猜到闽青的后招儿,可他怎能就此甘心,“你爷爷的丧仪未毙,你想干什么?”
不同于闵日正的惶惶不安,阶下几位司使显得异常振奋,内心的惊喜似乎已经按耐不住,一个个目露希冀之色,紧紧盯着少主……
闵青无视闵日正的惊惶,侧身半步,朝大殿的方向伸出右手,朗声说道:
“黄溪涧继任涧正闽青,敬请闵氏日召携眷进殿,吊唁老涧正!”
既然他不能以旁支后辈的身份进去,那就让他堂堂正正以闵日召的身份进去,不为祭奠亡父,只为吊唁黄溪涧涧正!
“闽青,你敢——”,闵日正大喝一声,因暴怒而不断颤抖的手指,几乎已经戳到闽青脸上……
慎戒司使见状,连忙提醒道:“涧副大人且冷静些,休得对涧正大人无礼!”
“老匹夫,你才无礼!”,闵日正万万没想到,慎戒司使居然这么快从“少主”改唤“涧正大人”,又将矛头直指慎戒司使,怒斥道:
“丧仪未毕,继任大典未成,他算是哪门子涧正?”
慎戒司使未及答言,又有一位老者上前一礼,恭敬答道:“即便是继任涧正,也由不得旁人以下犯上!”
一句话差点让闵日正背过气去……
自己在黄溪涧苦苦经营数十载,前有闵日召处处压他一头,他也就认了。可是闽青小儿,数十年未曾回山,凭什么与吾争锋!
阶下众人可不在意他的不平,几位司使躬身相迎,闵三叔携手齐澜踏着石阶,一步一步登上大殿,齐云盏等众人亦步亦趋拾阶而上……
刚到大殿门口,闵三叔一眼看到殿中停放的棺椁,心中悲痛再难掩盖,双膝触地痛呼道:“父亲,日召来晚了……”
闵日正掀开众人,在众人无不及防的情况下,抬脚攻向闵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