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离开哈达部落很远了,越靠近建州,便越安全,无人敢追来。除了受伤的褚英,要休息的还有昏迷的德格类。
褚英被搬下马,扶在巨石上。马刀刺得很深,芙蓉撕开他的衣服,审视刀伤位置,有些庆幸,应该并未伤及脾脏。只是伤了动脉,失血过多,看着吓人而已。
“好像很严重,会死吗?”东哥说,跪在巨石边,眼睛噙着泪。代善看起来会点医术,搭住褚英的脉搏,忧心忡忡。
“应该撑不到建州。”
“那要怎么办?”
东哥惊叫,呜呜的哭了。
芙蓉听着,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明明就是个始作俑者,还要在这里作戏。她取了丝帕洗净伤口,又把里衣的衣摆撕成好几个长条,拿出昨天偷得那些药,挑了几样出来,又把金针包摊在巨石上。众人看着,雷越低声嗫嚅。
“要救吗?”
芙蓉抬眼,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弯腰搂住褚英的颈,拭去他满脸的汗,看着他的眼睛,柔声说。
“不可能撑得到建州的,现在就要拔刀。一口气提不上来,可能会死,但是,你放心,不管是死是活,我会把你带去建州,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也许只是为了给他力量。
他并没有昏迷,意识依然顽强的清醒着,听到便点头,嘴唇嗫动,仿佛在说些什么。芙蓉听到了,感觉异常心酸。
“知道了,褚英,我会一直叫你名字的。”
她把他的头放了下去,把浸湿的帕子卷成长条塞到他牙齿间。随后半跪在巨石边,抓住那柄刀,一使力便狠狠的拔了出来。褚英第一时间发出巨吼,倒了下去。时间仿佛静止,血象柱子般喷出,那惊心魂魄的场面吓住了所有人,许久,代善才伏下身,再搭褚英的脉博,已无任何动静。
再看芙蓉,全身是血,金针刺了几处血道后,血止住,她便拿了草药敷在伤处,拿布条紧紧裹住伤口,脸色和神情异常的冷静沉稳,仿佛是做惯了的。
“他死了。”
代善下意识的说,她扬起黑眸,仿佛有些惊跳,伸手轻触褚英颈后,淡淡的道。
“没关系,只是心跳暂时停了。”
他没听懂,心跳停了,难道不是死了的意思吗?
芙蓉已俯身,嘴唇贴住褚英的唇,一会后起身,按压他的胸口,压了会又去亲吻褚英,又去按压胸口。做了几次后,褚英的胸口突然又有了起伏。
他一惊,再去搭他的脉,果然那里又开始跳动了。
“是活了吗?”
东哥有些呆怔,震震惊惊望着巨石上的褚英。事实上,所有人都是表情复杂,既不敢动手杀掉褚英,也不想他活过来。
“接下来要怎么办?”
雷越问,怀着同样的心思,一双眼睛也是万分不解的看着芙蓉。芙蓉在河边洗了血渍,又绞了丝帕来来回回的替褚英擦试脸庞与手脚,忙得不亦乐呼。
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她。
“你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救他,他死了不是更好,难道你对他动情了吗?”
“你胡说什么,我是干什么的,你知道,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换了你,我一样也会救。”
“是吗?”他冷笑,压低声音:“我在病房里住了那么久,也没见你对哪个病人这么热心过。”
“那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在他帐蓬里住了两夜,你就不一样了,居然还这么大大方方的叫他的名字,是我多心吗?还是你变了。”
他拙拙逼人,她却目光冷冽。
“我没有变,是你多心,我不也大大方方的叫着你的名字,还有,你凭什么对我这样讲话,难道你对我有什么想法吗?”
“我对你有什么想法?我跟他一样吗?”
他逗然提高声音,惊动了心神不宁的众人,她也来气,愤怒的吼。
“你跟他当然不一样,生死攸关时,你会抛下我,他不会。”
他猛然一怔,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凌利:“我告诉你,我就是要救他,谁敢动他一根寒毛,我就杀了他。”
众人缓缓站起,个个呆怔怔的看她,完全没有想到印象里的小绵羊,在褚英身边呆了两天,居然整个变了样。而且,她的满语说的越来越流畅,这会听来已经完全没有了拗口的感觉。
代善开口,声音和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芙蓉横他一眼,一言不发,雷越忙说。
“没事,时候不早了,要出发吗?”
代善听了,又看芙蓉。
“要上路,他行吗?”
芙蓉头也不抬,淡淡的道。
“暂时不能移动,等他醒了再走。”
“什么时候醒。”
“很快。”
她咬了下唇,黑眸垂下,视线温柔的停在褚英脸上,代善看了,有些心震,那边的东哥开口。
“又要变天了,要不我们先走吧,等回建州搬了救兵来接大阿哥。”
“不行,如果天黑还不醒,这里会有狼群,很危险。”代善反对。
“那我先回去,搬救兵。”
东哥马上说,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代善多少有些心动。芙蓉跳起,几步走到东哥面前。手往前一送,金针便无比精准的刺进东哥的胸口。
东哥没有防备,被刺得目瞪口呆,芙蓉的手轻轻一推,她便不由自主的瘫了下去。塔拜马上跳起,震惊的扶起东哥,怒吼。
“你干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
芙蓉走回巨石,一脸的冷冽。
“放心,金针锁住心脉,四肢暂时不能动,现在谁都不许动,乖乖的等褚英醒过来。”
“你这个女人,简直跟褚英一模一样,怪不得能看对眼。我现在就杀了褚英,看你能奈何我。”
“尽管来试。”
马刀抽出,塔拜已飞身窜上巨石,刀锋转动间,还未压下,顿觉头晕目眩,视线已经模糊。当!马刀落下,他的身体也随即滚下巨石。意识还在,他挣扎着想爬起,却感觉全身麻木。
那芙蓉依然立在巨石边,却不理他,视线注视着代善。
“二阿哥,也要试一下吗?”
代善摇头,退后几步,在河边的石上坐在,柔声道。
“晚上会有狼群,很危险,我不会走,褚英不会抛下你,我也不会。”
雷越也在河边坐下,满脸阴沉。
芙蓉又开始往返河边与巨石,浸着帕子,帮褚英物理降温。
太阳渐渐偏西,气温开始急骤下降,几丝风夹杂着雪花飘过,奇冷无比。芙蓉不由心焦,这种天,夜宿外头,根本是不可能的。
幸好,傍晚时,褚英醒了。伴随着他的醒来,还有隆隆的马蹄声。几十匹马组成的马队,在灰蒙蒙的傍晚急驰而来,仿若死神降临般,让人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