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打开门,看到付左笔直的站在门外,果然一直守着。
“褚英怎么还不回来。”
“想是巡抚太过热情,聊得晚了便歇下了。”
有可能,她无精打采的去打水,洗漱完,又不放心。
“你去看看吧。”
“可是,贝勒爷让我守着福晋。”
“我没事啦。”
付左思索了半天,还是那句话。
“不行,福晋要有不测,属下担当不起。”
她叹气,焦焦虑虑的等到晌午吃过中饭,褚英回来了。陈大人过来听指示,是否要再逗留抚州,褚英下令一个时辰后出发。于是大家收拾行礼,打包干粮。
褚英回来了,芙蓉的心便定了。接过小玉的包袱扔在马车上,扈伦的人看到他们出发,便镇定自若的跟在后头收拾东西。褚英立在院子里,一言不发的望着,眼神里有着明显的戒备。
“怎么啦?”
芙蓉觉得奇怪,从回来到现在他就一直这样全神戒备。褚英听到便回头,有些不悦。
“没怎么,队伍要出发了,你快上车。”
“你抱我上车啊,我又上不了车。”
一旁的小玉嘀嘀咕咕的把那打包的行礼塞进车,多鲁问了声好了没,小玉点头,他便手一勾把她勾上马车。
褚英笑了一下,抱住她上车,嘴里嘀咕一句。
“这马车太高,不方便。”
“都到这了,你现在才发现不方便啊,早干嘛去了。”
芙蓉好笑,掀开车帘时,僵了一下,隐隐的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再看褚英已转身,双手插腰,又在看扈伦的那些人,看他眉头深皱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队伍缓缓开拔,她忙坐进马车。小玉递来昨日在集市上买的药材,她便专心捣鼓那些药材。
中午打尖休息时,马车停在一家茶辅。褚英过来抱她下车,那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茶喝到一半时,突然想到,那两条手臂的力量好像小了许多。往常抱时都是恶狠狠的,搂得很紧,这两次倒是温柔多了。
她习惯的侧头,悄悄观察他,褚英的视线马上过来了,扬起浓眉,眼里有询问之意。她被抓现形,尴尬的笑笑,继续喝茶。喝了一会,听他跟亲卫们说笑,似乎没什么异常,便又忍不住去看他,立马又被抓现形。一连四五次,每次去看,都被抓,然后那浓眉皱起,似乎不高兴了。她垂头不敢再看,暗暗奇怪他今天怎么啦,平时都是随便看的。
茶喝完,褚英转头,摸摸她的手。
“吃饱了吗?可以走了吗?”
她顿时又是受宠若惊,想起往常他大爷吃完便起立,头也不回往外走,她每每都是小跑追过去的,哪有这样关怀过,真真的奇怪,慌忙点头。
“可以了。”
陈大人打包了点心,又要出发了。胳膊搂住她时,轻柔的简直让人不习惯了。
真不习惯,铁臂钳住她,褚英每次都在她颈边狠狠的亲吻,亲热虽然只在瞬间,但是激情程度绝不亚于每次床上的酣战,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咬牙,转身正要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没问出口。几个果子递了过来,褚英立在车边,低沉着嗓音说。
“芙蓉,一会肚子饿时吃。”
她顿时僵住,呆呆的问。
“你,叫我什么?”
“芙蓉啊,你今天怎么啦?总是在看我,有什么问题吗?不舒服吗?”
她呆住,脑中有片刻的茫然,然后慢慢清醒,可怕的想法仿佛电光火石升起。
不是褚英,这个人不是褚英。褚英从来没有叫过她名字,褚英绝对不会问她为什么总在看他,褚英只会武断的认为,她喜欢他才会看他。象褚英这种自大到家的男人,看扈伦只会不顺眼,不会戒备的。
不是褚英,她想起一夜的梦,感觉全身冰凉,血液都在凝结。
“怎么啦?芙蓉,芙蓉?”
他在喊她,这不是她的名字,也从没人喊,所以听着非常陌生。
“我----肚子好疼,想如厕。”
“哦。”
他笑了,伸手把她抱下车。她急冲进茶辅厕所,检查了一遍衣袋里的东西,脑袋飞快的分析了一下,走出去时,冷静许多,见多鲁立在褚英身边,便喊。
“多鲁将军,你刚点的牛肉条很好吃,我要打包,是哪一种?”
多鲁愣了一下,看了看褚英,还是进去了。牛肉条只有一种,芙蓉打包了,便对多鲁说。
“对了,你上次受的伤好了没?”
“已经无碍了,多谢福晋。”
“小玉不放心,我再看一下吧,你把衣服解了。”
多鲁怔住。
“现在吗?”
“嗯,很快的。”
衣服解下,胸口的伤果然已愈合。万幸,亲卫没有调包。芙蓉只看了一眼,视线回到多鲁脸上时,目光凌利。
“只去了一晚,你就把你们的贝勒爷给搞丢了,你这亲卫是怎么当的。”
多鲁又是怔住,听得莫明其妙,再看芙蓉,已经挺直着背走了出去,外头的阳光很足,照在她手上金光闪耀。
多鲁还未反应,她已笔直的走向褚英,金光一闪,那长长金针已经刺进褚英的胸口。褚英没有任何防备,瞬间被刺中,庞大的身体登时僵直的往后退,倒在马车上。
他大惊,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出,想爬起,顿觉四肢已完全僵硬,几乎马上,芙蓉的手里多了柄匕首,想也没想的举刀刺进他的肩膀,他吃痛,本能的大喊一声,同一时间听到头顶的怒吼。
“褚英在哪里,褚英呢,褚英呢?褚英在哪里。……”
他惊得脸色惨白,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情急怒喊。
“放肆,来人,把这个女人拖下去。”
两队人马都被惊到,震惊之下,无一人有反应,流苏福晋冲了过来,大喊。
“你干什么,大阿哥,你这个疯女人想干嘛,快来人啊,拖下去拖下去。”
小玉也跳下马车,惊呼。
“格格,格格。”
芙蓉全然不管,转身直冲流苏,流苏几步后退,被马车挡住时,感觉胸口一痛,四肢立马僵硬。
匕首就在头顶,芙蓉的脸冷冽而严厉。
“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你给我想清楚,要不要告诉我,褚英在哪里。”
不等她回答,芙蓉又转向褚英,匕首又要下去时,被亲卫们拦住。
“福晋,你疯了吗?那是贝勒爷。”
“我没疯,他也不是褚英,褚英从来不会叫我名字,褚英不会问我为什么看他,褚英在哪里,褚英呢,褚英呢,褚英昨晚跟你们一起的,为什么你们回来了,褚英没回来。”
褚英气得直哆嗦,咬牙切齿的吼。
“给我砍了,拖下去砍了。”
亲卫们侧头,个个怀疑的盯住了他,付左忍不住问。
“这是福晋-贝勒爷,您这是……”
马滕下意识的松开手,芙蓉又冲了过去,匕首一刀刀的往下刺,褚英动不了,痛得直叫。
“反了反了,你们反了不成----快点把她拉开,快点救我。”
“褚英在哪里,他在哪里,在哪里……”她急喘着,急得发疯:“他死了没有,他是不是死了。……”
付左抓住她,大喊。
“福晋,你冷静一点,冷静,即使不是贝勒爷,也要留活口。”
“我不要留活口,褚英一定死了,一定死了,一定一定的,所有人都要他的命,他一定死了。”她扔掉匕首,突然从袋里掏出刀片,撕开褚英的衣服,一刀就划了下去,尖声叫:“我告诉你们,人是不会这么容易死的,避开要害,就算剔成白骨,心脏还能跳,嘴巴还能说话呢,你们信不信,我剔给你们看。”
她真的剔了,下手决不含糊。然后是男人杀猪般的喊声。
芙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我会把他们两个剔成白骨送给那个巡抚大人,我要把巡抚大人也剔成白骨,褚英死了,我也活不了,不如一起死。”
“你这个疯女人,你这个疯子。”男人疼得抽筋,终于崩溃:“住手,快住手,大贝勒没死,你快住手,不,快住手,他在牢里。”
“他在牢里干嘛,你们是不是在折磨他,你们是不是对他用刑。混蛋,混蛋……”
有力的胳膊一把拥住她,骨尔泰把她抱开,心痛的低吼。
“格格,冷静一点,我去救他,一定把他带到你面前,相信我。”
然后,铁臂松开,他翻身上马。亲卫们也跟着上马,骨尔泰回头,对着付左沉声说。
“你守着她。”
付左本能的皱眉。
“骨尔泰,你凭什么命令我。”
“这是贝勒爷的命令。”
骨尔泰一夹马腹,十几匹马追随,狂奔而去,其中还有扈伦的人马。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她呆呆的坐在茶铺里,脑子里虽然已经想好了万全的退路。褚英如果死了,她可以折回大同,雷越应该还未走远,可以按照雷越的计划在中原生活,等到五月再回建州。
可是,她的心很痛,全身血液都在凝结,慌得厉害,只要一想到褚英死了,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从艳阳高照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她坐不住,在门口来回的踱步,付左和小玉一直在身后,同样心焦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