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廖沙和饶尔丹尼亚，有时还有别的聪明的学生如马梅季亚和舒巴舍奇等回答说：这些人首先应该受教育。对的。但是如果把富人都消灭了，谁来传授他们的学问呢？
也许是那些在变革开始以前把富人都消灭掉的首领们？胡说！这些首领一旦开始统治穷人，就不会再想要教育民众了，因为他们知道：聪明的、有知识的民众不会再肯当驯服的奴隶。
当维塔里耶想到主要口号就是工人和农民手挽着手奋勇向前时，他怀疑这怎么可能？农民住在远离城镇的乡村里，一年到头为自己的生活在地里忙碌。而工人在城市的工厂中为别人，为政府或者为工厂主，终日辛劳。
工人住得离乡村很远，根本不关心农民，农民也不关心工人。他们没有任何共同之处。工人分不清小麦和黑麦，农民见了机器就害怕。甚至他们用的语言也不同，所以他们之间彼此不了解。
你可以为他们做很多事情，让他们过上比较好的生活，或者至少能像一个人那样活着。好吧，就算如此，但是你为什么要为他们工作？为什么要为别人浪费你宝贵的时间，浪费你的精力？
这样做只能有一个讲得通的理由：为了掌权，统治他们。这样做的唯一切合实际的目标就是要权；要成为这些民众的主人，要使没有头脑的群众服从你，惧怕你的力量。
比如，如果拥有这样权力的人是个工程师或建筑师，那么他就能把人民当作工具去让他们开运河、造桥梁、修大坝，甚至建造整座城市。
这就可以像古代的埃及、希腊或罗马那样，那时法老、国王和皇帝曾经利用民众开矿山，造宫殿和花园城市。
坎波夫独自一人在散步，他穿过坑坑洼洼，满是泥泞的道路，走进一条又窄又暗的小巷。看得见前面很远处是多石的海岸，再往前就是熠熠发光的里海了。
他从这里向右拐，发现一条通往货运港口的近路。那个宽大的木屋一般的庞大的驳船，简直是挪亚的方舟。它系泊在码头又短又粗的杆柱上。
可是，如果踩着歪歪斜斜的宽梯板走进去，就会感到它在脚底下摇晃，好像真的踏上了一只小船一样。
船里面，有个用铁条支撑起来的存放行李和货物的柜台，柜台是用木板钉成的，旁边放了很大的秤盘，用来称皮箱、盒子和铁桶。船上有一间存放行李的储存室，储存室的窗子上有铁栅栏。
还有一处供应便餐的柜台，在这里可以买到香烟、烟叶、啤酒、柠檬水和苏打水。还有糖果、鸡蛋、玉米饼、葵瓜子、花生米、邮票和报纸。粗木板铺的地板上丢满了乱七八糟的碎屑，船舱里充满了鲱鱼和海鱼的气味。
在极其肮脏的墙壁上到处是胡乱用铅笔、粉笔或炭笔写下的污言秽语，这里贴着几大张没人能够看得懂的时刻表，那里贴着几张没人理睬的政府公告，还有一些根本没人理会的标语“请勿随地吐痰”。
这些布告底下，在等候室简陋的长凳上，坐着许多人。有的带着手提皮箱，有的带着柳条箱。有的妇女正抱着孩子在喂奶。男人们则在抽烟、看报纸。报纸头版上的大字标题是：
斯摩棱斯克国军队在对塞哥维那国军队作战中获得大胜！波路西弗将军在全线展开强大攻势！
攻克路得尼！
斯摩棱斯克国军队为祖国而英勇作战！
我英勇将士击溃阿塔图国军队！
一千万斯摩棱斯克国大军向前挺进！
这并不是夸张，而是事实。可是，恰恰在这种时刻，一些学生如饶尔丹尼亚、安德廖沙或马梅季亚和其他几个少年，在放学后聚集在一起，宣称要推翻强大的合罕，建立新政权和人民政府。
他们是傻子吗？或者，他们也许是未来有远大前程的人物？谁能说得上？但在此时、此地，坎波夫在船舱里，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远离朋友和同学，坐在另一位埋头读报的旅客旁边，就当前的时局同他交换一下看法。
有谁能察觉：这时的维塔里耶，因为光给几个小学生当家庭教师挣不了几个零用钱，已经在靠给斯基提亚国的路西斐尔警探局当情报员，来挣几个外快了。
就在那个时候，很多料想不到的重大事件发生了。不到三个月之前，也就是头一年十二月，斯摩棱斯克国东正教神父基里尔被谋杀了。这次谋杀引起了一系列事件的连锁反应。
《观察论坛报》发表了很多文章，揭露圣尼科拉·基里尔是怎样从一个农民、罪犯和可疑的修道士，变成了控制合罕的人物。他把宫殿变成他的家，在宫殿里和女人鬼混。基里尔强使合罕顺从他，合罕不得不跪在他面前吻他那双臭鞋。
这个难以捉摸的人惯于向合罕发号施令，告诉合罕应当把哪些高官和将军解除职务，应当任命哪些人来填补他们的空缺。基里尔这条恶棍统治了数十年之久，最后终于被一个密谋集团的首领尼古拉科维奇·德米特将军杀死。
维塔里耶怀着兴奋激动的心情，读了《观察论坛报》的文章。基里尔同女士狂欢作乐，使合罕成为奴隶，向合罕发号施令，这一切给坎波夫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从基里尔被杀的那一天起，几桩重要事件接踵而至。基里尔在一九七二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死亡后不久。第二年一月初，弗罗里德斯市几家工厂的工人组织群众聚集，要求提高工资。
很快，每隔几天，总有一个工厂宣布罢工。弗罗里德斯市城陷入没完没了的骚乱的恐惧之中，仿佛城里暗藏了一颗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震天动地的爆炸。
合罕下了命令，把越来越多的军队调进弗罗里德斯市。报纸里说，当局把一些军队从战线调回来，是为了奖励他们在激烈的战斗中英勇无畏，而让他们进行休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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