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李卿站在卧房窗前发呆。蓦地，一声巨响，李雪乔兴冲冲地推门进来。
“爹，女……女人，孩儿看上了个女人，想娶她为妻。”
李卿转身看着李雪乔，厉声呵斥道：“乔儿，你别说疯话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娶什么妻？”
“爹，你怎么还说我是女孩子？我明明是个男人，你不让我娶妻，莫非要咱们李家绝后？”李雪乔不以为然。
“你……”李卿气结，“你要气死爹吗？”
“儿子娶媳妇，爹该高兴才对，怎么能生气呢？”
李卿怒极反笑，带着戏谑的口吻问道：“你要娶谁？”
“徐娘娘。”
“徐娘娘是男人，你是给自己找相公，还是找娘子？”李卿欲哭无泪。李雪乔咧嘴笑道：“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说笑？说自己儿子是女人，说徐娘娘是男人。我娶他，您答不答应？”
李卿看着李雪乔，眼里忽然泛起泪花，他语气转柔道：“乔儿，爹，爹不逼你嫁人了，你不要吓唬爹了好不好？”
“爹，您说我说疯话，我看您说的才是疯话，我是男人，怎么能说嫁人呢？您难道要我入赘倒插门？”李雪乔梗着脖子抢白。李卿无奈，沉沉一叹道：“你先退下吧，爹累了，想休息。”
阳光透过囚室的小窗照进来，徐娘娘和读书人正在闲聊。徐娘娘叹口气，不可置信地问道：“读书人，你说雪乔真的疯了吗？”
“你也看见了，都那样了，还能有假吗？”读书人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徐娘娘心头燃起一股痛感，似在询问，又似在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这件事怨不得别人，谁让李大人逼着李雪乔嫁人呢？不过这样也好，李雪乔疯了，不用嫁人，咱们也不用冒险阻止她外嫁了。”
话虽如此，徐娘娘还是忍不住抽泣道：“早知道这样，我当初还不如劝她嫁人。”
读书人见徐娘娘如此自责，劝慰道：“娘娘，你也别太担心，大小姐就是被李大人逼婚逼急了，一时才疯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真的？”徐娘娘眼前一亮。读书人点点头，含笑道：“再说了，还有何医官在，她医术那么高，一定能治好李雪乔的。”
徐娘娘稍稍安心。
红日西斜，漫天的云霞点缀在天际，远远望去，仿佛镶嵌在流光溢彩的窗格上。李卿枯坐在书案后，面前摆好了信纸，他目光黯然地提笔蘸墨，正要落笔，却突然止住，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
天色将晚，医馆里并无病人光顾。正厅里，何三姑直直地盯着吕崖。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吕崖被看得心虚。何三姑稍一停顿开口道：“是你让李姑娘装疯的吧？”
“装疯？”吕崖气呼呼地挪了挪屁股，“就是她让狱卒打我的，十大板，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十大板！我看她就是真疯！”
“我替李姑娘把脉的时候，她的脉搏虚浮，明显是心虚。”
“反正我没让她装疯，就算是装疯，也是她自己的主意。”吕崖死活不承认。何三姑急了，逼问道：“你不跟我说实话，我就去找李大人，告诉他李姑娘在装疯。”她说罢作势欲走。吕崖趴在榻上，一声不吭地看着何三姑。何三姑见状停住脚，心平气和地问道：“吕崖，你跟我说实话，我保证不告诉李大人。”
“我说的就是实话，我没有让李雪乔装疯，她是真疯了，被李卿逼婚逼疯了。”
何三姑一口咬定道：“你一定是怨我上次告诉李大人李姑娘是在装病，不相信我了，所以才不肯跟我说实话。也罢，我知道李姑娘是在装疯，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不会跟李大人说。你再趴会，就可以起来了。”
说罢，何三姑回到诊案后，翻看一本医书。吕崖疑惑地看着何三姑，刚要说话，李卿推门进来，直言道：“吕崖，我听说乔儿令狱卒重打你十大板，没什么大碍吧？”
“多谢大人关切，何医官已替罪囚敷上药，用不了几天就会痊愈，不会影响造船。”吕崖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李卿叹口气，感慨道：“乔儿是真疯了，居然连你都打。”
“大人且宽心，何医官医术高超，一定能治好大小姐。”
李卿看了一眼何三姑，何三姑微微点下头。李卿默然片刻，忽然开口说道：“吕崖，我前些日子从登州府借了几本书，眼看要还了，我还没看完，再借再还的实在麻烦，你受了伤，暂且不用去造船码头，就替本官抄书吧。”
“是。”吕崖没有多想，立即应下。
夜深人静，吕崖在囚室里秉烛抄书。一旁，钟总兵忍不住问道：“李雪乔不是装疯吧？”
“她连我都打，还能是装的？”吕崖头都没抬地答道。钟总兵不信，托着下巴思量道：“依我看，你们俩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演戏给李卿看。”
“何三姑也说李雪乔是真疯了。”
吕崖一搬出何三姑，钟总兵立马不说话了。拐子李插话道：“管她真疯假疯，她现在这样，跟宋家的婚事铁定吹了，我跟钟总兵也不用想着趁婚礼逃出去，吕崖，你也不用费尽心思阻止她外嫁。高粱已经够高，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准备造木鸢。”
“对。”钟总兵连连点头。吕崖这回终于抬起头，他望着钟总兵和拐子李，正色道：“等这件事彻底过去，咱们就着手造木鸢。”
钟总兵长吐口气，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欣慰地说道：“好啊！一切步入正轨！”
翌日一早，吕崖抱着抄好的书本朝李府走来，李卿恰好出门。
“大人，书抄好了。”吕崖把书交给李卿。李卿向吕崖投去赞许的目光，满意地说道：“你造船本事高，想不到抄书速度也是一流。伤怎么样了？”
“多谢大人挂心，罪囚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把书交给您，罪囚就去造船码头了。”
“好，等造完船，我请你来府上吃酒。”
“谢大人，罪囚告辞。”吕崖说罢转身离去。身后，李卿望着吕崖的背影，嘴角蓦地渗出一抹冷笑。
少顷，李卿回到书房翻阅吕崖抄写的书本，开始模仿吕崖的笔迹写信，他在纸上写下“大小姐”三个字……
天朗气清，李雪乔出门散步。她正走在石路上，身旁突然蹿出一名囚犯，李雪乔吓得浑身一激灵。
“大小姐，吕崖托我给您一封信。”囚犯表明来意。李雪乔二话不说抬手抽了囚犯一个耳光，诘问道：“你叫我什么？”
囚犯反应过来，急忙改口道：“罪囚错了，大公子。”
“下次再叫错，我就撕烂你的嘴！”李雪乔怒气未消。囚犯点头应着，把信递给李雪乔。李雪乔接过信，扫了一眼追问道：“他有事为什么不当面跟我说？”
“我问他了，他不跟我说。您看信，我先去做工了。”
李雪乔点点头，囚犯迈步走开。待囚犯走远，李雪乔急吼吼地拆开信封，但见信上写着“大小姐，今夜子时，花好月圆，小西山下，共度良宵！吕崖。”
看到这，李雪乔忧伤地叹口气，喃喃道：“这要真是他写的就好了……”她忽然想到什么，“我爹一定是还在怀疑我装疯，不如将计就计，让他彻底相信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