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钟总兵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拍醒吕崖,迟疑地说道:“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吕崖眯着睡眼,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字:“嗯。”
钟总兵顿了顿,泰然说道:“船也快造完了,你抽空去问问何姑娘,她愿不愿意跟咱们走。”
吕崖沉了一下,忽然睁开眼,诧异地看着钟总兵。钟总兵接口道:“我觉得她会跟咱们走。”
“我宁愿相信朝廷现在为我平反冤案,也不相信何三姑会跟咱们走。”吕崖情绪激动。钟总兵不死心,继续说道:“你去跟她说说,万一这些日子她回心转意了呢。”
吕崖想了想,迎上钟总兵期盼的目光,低声说道:“我去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钟总兵脱口而出。吕崖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许再对李雪乔下手。”
“李雪乔知道你跟佟春秋的关系,还知道你越狱的秘密,就是个火药桶,稍不留神说漏了嘴,咱们都得死无葬身之地!”钟总兵面露难色。吕崖见钟总兵不肯放弃刺杀李雪乔,继续劝阻道:“你想过没有,李雪乔一直被李卿关在房间,她怎么知道春秋的事?”
钟总兵一愣,着实没有想过。吕崖自问自答道:“只有一个人告诉她,何三姑,咱们的秘密她也都知道,比李雪乔知道的更多,更详细。如果说危险,我倒觉得她比李雪乔更危险。”
“不一样!李卿杀了何三姑的丈夫,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跟咱们是一伙的,不会出卖咱们,李雪乔是李卿的女儿……”
“你别忘了何三姑现在是李卿的夫人。”吕崖厉声打断钟总兵。钟总兵登时呛声,沉默半晌才答应道:“好,我不对李雪乔下手,你去劝劝何姑娘。”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吕崖喜形于色。钟总兵豪爽地回道:“大丈夫说话,当然说话算话!”
翌日,李雪乔来造船码头探望吕崖。拐子李看见李雪乔,碰了碰钟总兵的胳膊,低声说道:“李雪乔现在一个人,吕崖又不在,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李雪乔浑然不知地朝钟总兵和拐子李走过来。
“哎,她过来了,准备动手。”拐子李作势要对李雪乔下手。钟总兵站起身,不以为意地说道:“好好干活吧。”
拐子李登时愣住,疑惑地看着钟总兵。二人说话间,李雪乔走过来,询问道:“钟总兵,吕崖呢?”
钟总兵客客气气地答道:“刚才还在,也许去仓库了吧。”
李雪乔转身走开。待李雪乔走远,拐子李看着钟总兵,忿忿地说道:“钟总兵,你怎么回事?你要是下不去手,我来。”
钟总兵一把拉住拐子李,劝阻道:“算了吧。”
“算了?不杀她了?”拐子李讶然。钟总兵微微皱眉,解释道:“这么长时间平安无事,看来李雪乔会保守秘密,她要真想告密的话,咱们有十条命都不够李卿杀的。你说呢?”
拐子李想了想,语气缓和道:“连你都相信这个丫头,我也没有不相信她的理由。”
李雪乔走到茶水棚子下,见国舅哥正在烧水,不禁打趣道:“国舅哥?我说这几天没见到你人,原来躲在这烧水。”
国舅哥尴尬地笑笑,讨好道:“大小姐近来可好?”
“见不到你,当然是好得不得了。哎,知道吕崖去哪了吗?”李雪乔向国舅哥投去问询的目光。
恰在此时,铁锅中热水沸腾。
“水开了,我得给他们送水去了。”国舅哥低头忙活,不理李雪乔。李雪乔撇撇嘴,转身走开。
国舅哥看着李雪乔的背影,咬牙切齿地喃喃道:“吕崖,我早晚除掉你!”他说罢,把水瓢往锅里随手一扔。热水溅到国舅哥身上,烫得他呲牙怪叫。
医馆正厅里,何三姑和吕崖相对而坐。吕崖假咳了一声,开口道:“有个人托我问你,如果他有办法安全离岛,你跟不跟他走?”
何三姑猛地站起来,脸上带有淡淡的愠色,更多的还是焦虑。吕崖连忙摆手,示意何三姑不要说话,坐下听自己讲。何三姑坐下。吕崖接口道:“我本意不来,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走,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其实,哎,你能猜出是谁让我来的吧?”
“钟总兵。”何三姑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吕崖谎称道:“聪明。你别怪他,其实他也知道你不会走,他记挂着你自己又不好意思来,就找个借口让我来看看你是否安好。上次的事情之后,他也打消了越狱的念头。”
何三姑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李雪乔走在石路上,迎面遇上一队狱卒,她拦住其中一名狱卒,询问道:“见到吕崖了吗?”
狱卒点点头,恭敬地答道:“我见他好像去了医馆。”
李雪乔一听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自语道:“哼!好你个吕崖,有时间不来找我,反倒去找那个贱女人!饶不了你!”
造船码头上隐约传来啜泣声,原来读书人酒瘾犯了,找国舅哥要酒,被国舅哥一巴掌扇倒在地,不禁掩面而泣。徐娘娘跑过去扶起读书人。
国舅哥怒气未消,厉声呵斥道:“你这点聪明劲都使在本国舅身上了,找大小姐玩?都是借口!你只想同享福,不想共患难,处处自保为先!你跟我不是一条心,休想再从我这里喝到一滴酒。”
徐娘娘见读书人无辜遭殃,解释道:“国舅爷,您息怒,这几天,我和读书人真的在陪大小姐玩,您若不信,可以问问大小姐。”
“还敢替他说话!”国舅哥一脚踹倒徐娘娘。读书人喉结颤动,可怜兮兮地说道:“国舅爷,您念在过去我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的份上,赏我一杯酒,不然,我的酒瘾病就真的又要犯了。”
“你犯不犯病跟本国舅没有半点关系!滚!”国舅哥冷面冷言。徐娘娘见国舅哥见死不救,朝读书人说道:“读书人,国舅爷在气头上,咱们走吧,去医馆,让何医官给你瞧瞧。”他说着搀着读书人要走。
“徐娘娘,你过来,跟本国舅一起烧水倒水。”国舅哥叫住徐娘娘。徐娘娘扶着读书人,背对着国舅哥,一动不动。国舅哥厉声威胁道:“你要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的戏服一把火烧了!”
徐娘娘一听立刻松开读书人,跑到火炉前添柴烧火。读书人伤心欲绝,踉跄着脚步离开。
医馆里静悄悄的,何三姑和吕崖相对无言。何三姑低下头,悠悠说道:“钟总兵心里想什么,我能感觉出来。麻烦你告诉他,我心里只有志平,而且我现在是李大人的妻子,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你……”吕崖一愣,摇头道,“你这是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不要紧,你照我说的告诉他就是。”
“好。没什么事,我回造船码头了。”吕崖说着就要起身。何三姑话锋一转,询问道:“你现在能放下心里的仇恨了吗?”
吕崖心中泛起一阵灼痛,反问道:“我说放下了,你信吗?”
何三姑惭愧地侧过脸,柔声说道:“是我心急了些,换成谁,遇到这种事都不可能短时间内放下心中的仇恨,更何况你那么爱佟姐姐。”
吕崖看着何三姑,苦笑着摇摇头,起身欲走。何三姑似乎想起了什么,追问道:“等一下。钟总兵他们不打算越狱,那你呢?”
医馆外,李雪乔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吕崖的声音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