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总兵和拐子李万万没想到张疯子竟遭到如此毒手,方才还劝阻吕崖莫要多管闲事的拐子李此刻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地骂道:“这帮混蛋,连疯子都不放过。”
钟总兵跟着附和道:“我恨他们,别让我逮着机会,否则一定好好收拾他们!”
说话间,巡视狱卒闻声走过来,骂骂咧咧地呵斥道:“你们三个在干什么?滚回牢房!”
吕崖不忍心弃张疯子于不顾,求情道:“狱卒大哥,张疯子的伤很重,得赶紧请医官医治。”
狱卒白了吕崖一眼,冷冷说道:“先管好你们自己,不进自己囚室,罚一日口粮。”
吕崖不甘心,继续说道:“你罚我们,我们认,但不能见死不救。”
狱卒气急败坏,厉声警告道:“再敢啰嗦,就再罚你们三天口粮!”
一旁的拐子李叹了口气,劝慰道:“吕崖,他活着不如死了痛快,你就给他个痛快。”
吕崖思忖片刻,笃定地回道:“他救过我的命,我必须救他。”
“你要害死我们俩吗?”拐子李气急,揪住吕崖就要动手。
钟总兵赶紧拉开拐子李,把他拽出囚室。狱卒见吕崖如此重情重义,收起怒容,心一软地说道:“看你小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主,再给你次机会,马上离开,一切既往不咎。”
吕崖眼珠一动,似乎已经想到计策,转而堆着笑说道:“狱卒大哥,你今天救他,就是帮你自己。”
“此话怎讲?”狱卒一脸懵懂。
吕崖赔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李大人喜欢何医官,要娶她,你知道吧?”
狱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吕崖接口道:“何医官为人善良,天生一副菩萨心肠,最恨见死不救之人,你要是请她来给张疯子治伤,她就会认为你是大善之人,到时候在李大人面前夸你两句,李大人对你一准提拔重用。”
狱卒心里美滋滋,喜形于色地赞同道:“有道理,我现在就去请何医官。”说着,他急吼吼地跑开。
吕崖得意地笑笑,心想张疯子总算捡回一条命。
烛光弄影,何三姑怔怔地坐着。佟春秋见何三姑茶不思饭不想,急得团团转,劝慰道:“你都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一整天了,有用吗?咱们回去吃饱饭,慢慢想对策。”
何三姑缓过神来,淡淡地说道:“佟姐姐,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待会。”
佟春秋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走了。旁人一走,何三姑的眼泪立时掉下来。她望着烛台默然半晌,颓然地叹了口气。
忽地,门外响起敲门声。何三姑擦擦眼泪,掩饰住愁容,扬声说道:“进来。”
狱卒眼开眉展地走进来,毕恭毕敬地说道:“何医官,张疯子受了重伤,危在旦夕,请您马上过去医治。”
何三姑一听立刻恢复了精神,提起药箱跟着狱卒出门。
刚回到牢房,吕崖和拐子李便因为张疯子一事发生口角。二人互不退让,陷入僵局。钟总兵从中劝解道:“拐子李,张疯子于吕崖有救命之恩,吕崖救张疯子理所应当;吕崖,拐子李并非自私自利之人,杀门岛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是替你着想。咱们欲成大事,必须精诚团结,切不可因此伤了和气,因小失大。”
吕崖和拐子李点点头,甚是信服钟总兵。两人抬头互望一眼,对视瞬间,冰释前嫌。吕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说道:“钟总兵,我跟拐子李的事过去了,你的事呢?”
钟总兵一愣,问道:“我,我什么事?”
拐子李疑惑地看着二人,隐约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恰在此时,过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狱卒引着何三姑往张疯子囚室走去。钟总兵不由自主地望向何三姑一闪而过的倩影。何三姑远远地走去,钟总兵才转过头来,陡然发现吕崖和拐子李正盯着自己,急忙一脸尴尬地走到角落坐下。
何三姑替张疯子行针治伤,过了半晌,张疯子猛地睁开眼,喷出一口血,旋即又昏死过去。狱卒神色慌张地去探张疯子鼻息。何三姑见状劝慰道:“不用担心,我这样做是为了催出他体内的瘀血,血通气畅,他性命无忧。”她顿了顿,从药箱中取出一瓶药膏,续道:“你把这瓶药抹在他的伤口处,过两日就会痊愈。”
狱卒接过药膏,何三姑起身要走。
“我送您。”狱卒讨好地献上殷勤。
“不必,病人要紧,你先替他上药。”何三姑走到门口,不放心地回过身,叮嘱道:“虽然他是囚犯,但也是个老人,即便做不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也请你对他多加善待,不要再有今日之事。”
何三姑自行开门离开。狱卒发懵,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大嚷道:“何医官,他不是我打的……”
何三姑背着药箱,临近吕崖囚室,忽然听到钟总兵的声音:“不能眼睁睁看她落入李卿的魔掌!”
听到这,何三姑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她放轻脚步,悄悄走过去偷听。
囚室里,吕崖、钟总兵和拐子李又起了争执。吕崖叹了口气,耐心劝阻道:“你想带她走,她就会跟你走吗?”
钟总兵不假思索地回道:“我说过,就算是绑着她,也得带她离开这里。”
吕崖无可奈何,望向一旁的拐子李,转而问道:“拐子李,你是怎么想的?”
拐子李怒火中烧,搔头摸耳地说道:“她就是个累赘,带着她咱们根本走不了。”
钟总兵立马驳斥道:“我必须带她走。”
三人僵持,默然不语。何三姑在过道等了良久,迟迟不见声响,正准备现身,拐子李忽然开口道:“她知道她丈夫的事了吗?”
何三姑一愣,迈出的脚惶然缩了回来。
钟总兵摇头答道:“不知道。”
拐子李一听喜笑颜开,向钟总兵提议道:“你不就是不想让她嫁给李卿吗?把何志平的事告诉她不就完了。”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钟总兵断然拒绝。
吕崖跟着帮腔道:“对,不能告诉她,她要是知道真相,一定受不了。”
拐子李急了,迁怒道:“吕崖,你小子到底跟谁一伙?”
吕崖正色道:“我不同意带她走,也不同意把何志平的事告诉她。”
何三姑神情忧虑,焦灼不安,竭力控制自己听下去。拐子李长长叹了一口气,微嗔道:“这样下去,根本不会有结果,你们不说,我去说,我去做这个恶人,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拐子李起身要走,钟总兵急忙上前按住他肩膀,就势把他按倒在地。拐子李气急败坏,吼道:“你现在不告诉她真相,就只能看着她嫁给自己的杀夫仇人!”
话音方毕,过道传来一声巨响,何三姑的药箱重重坠地。三人闻声大惊,腾地一下站起身,贴到牢门口。
何三姑脸色煞白,失魂落魄般站在三人面前。三人面面相觑,心中五味杂陈。
何三姑心如刀割,问道:“你们说的是真的?”
吕崖唯恐钟总兵和拐子李说漏嘴,抢先答道:“什么真的假的,咱们刚才说什么了?”
钟总兵和拐子李附和着摇摇头。何三姑心下了然,豆大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吕崖实在装不下去,惭愧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