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乔想了想,正色说道:“康虎,我知道你对我爹忠心不二,但我今天问你的事你一句都不能跟他讲,不然我以后再不理你。”
康虎知道不是什么好事,面露窘色,说道:“既然如此,大小姐还是不问的好,我不能对大人隐瞒,也不敢得罪您。”
李雪乔气恼,语气不善地说道:“你要是不让我问,我以后也不理你。”
“您问吧。”康虎无奈地答应。李雪乔怒容未退,说道:“你得先答应不告诉我爹。”
“我保证不告诉大人。”康虎一口应下。李雪乔满意地点点头,展颜问道:“何志平在哪里?”
“何志平?”康虎一听李雪乔问起何志平,愣了一下,装糊涂反问道:“何志平?他是谁?是狱卒还是犯人?我不认识啊!”
李雪乔追问道:“别跟我装糊涂,他是岛上的犯人,你会不认识?”
康虎哭丧着脸,答道:“大小姐,这么多年来,岛上的囚犯死的活的这么多,我也认不过来啊。”
李雪乔不甘心,突然上前使劲揪康虎的胡子,一边揪一边逼问道:“你说不说?说不说……”
康虎护住胡子,告饶道:“我只能说他不在岛上。”
“不在岛上在哪?”
康虎不语。李雪乔厉声催道:“说啊!哑巴了?”
“大小姐,您要真想打破沙锅问到底,您就去问大人。”康虎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李雪乔气哼一声,推开康虎出门。
李雪乔一走,康虎想了想,转头就把她去架阁库一事禀告给了李卿。
李卿听罢沉吟不语,康虎不无担心地问道:“大人,大小姐为何会突然打听何志平的下落?”
李卿神色一凛,肃然道:“不管她想干嘛,你只管盯紧她,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打听到何志平的消息,有哪个管不住自己的嘴,杀无赦!”
康虎领命离开。
到了午饭时分,囚犯在排队打饭。吕崖扛着木头回到码头,他放下木头,匆匆去排队,但轮到他时,饭桶已经空了。
吕崖气不过,斜眼望向凉棚。造船官和国舅哥正推杯换盏,读书人立在一旁侍候,徐娘娘唱起小曲,歌声婉转,如林中的黄莺。吕崖却听得心烦意乱,忍着气走到一旁坐下。
钟总兵见状,端着半碗饭走过来,安慰道:“快吃吧,特意给你留的。”
“我不饿。”吕崖赌气,但肚子却唱起空城计,咕噜噜地直叫。
钟总兵知道吕崖抹不开面子,继续好言相劝道:“你不吃饭,下午怎么扛木头?”
吕崖尴尬地笑笑,正要接饭碗,手突然挨了一鞭,饭碗摔碎,撒了一地。狱卒收起鞭子,训斥钟总兵道:“你要是吃不了就打半碗,再发现把饭给别人,我就把你按拉帮结派处置!”说罢,他转过头来训斥吕崖,“你,把地上的饭吃了,岛上粮食珍贵,一粒米、一片菜叶都不能浪费!”
狱卒们、囚犯们闻声纷纷围过来凑热闹。远处凉棚,国舅哥偷偷瞥向这边,似乎早料到如此,一脸喜色。
狱卒们不嫌事大,起哄道:“吃,吃……”
吕崖痛苦地环顾四周,强忍着泪水,愣在原地。狱卒见吕崖不从,一鞭子抽在吕崖腿弯处。吕崖扑通跪在地上,磕破了膝盖。疼痛交织着羞辱袭来,吕崖泪水涌出,双手颤抖着去抓地上的饭。恰在此时,李雪乔来到码头,见囚犯挤在一起便跑到前头,大叫一声:“吕崖。”
吕崖一见到李雪乔,登时放声痛哭。
凉棚下,国舅哥恨恨地望着远处围拢的人群。响亮的鞭声、惨叫声一阵阵传来,造船官却平静地喝着酒。方才鞭笞吕崖的狱卒正跪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手持皮鞭的李雪乔,求饶道:“大小姐,小的再也不敢了,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
李雪乔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恨声说道:“饶你容易,把地上的饭吃了,一粒米都不能剩下,否则就三天不准你吃饭。”
狱卒闭着眼,抓起地上的饭就往嘴里塞。众囚犯解气地看着狱卒,脸上有喜。
李雪乔丢下鞭子,向吕崖示意道:“跟我来。”
吕崖顺从地跟着李雪乔走开。
二人来到一处僻静角落,吕崖一听李雪乔命自己调查何三姑丈夫何志平,惶然推辞道:“大小姐,您都不知道他的下落,我来的时间短,就更打听不到了。”
李雪乔蕴着气,鼓舞道:“我爹一定叫人封锁了消息,我问也白问,而你不同,你一定能打听到,我相信你。”
吕崖仍是一脸不情愿。李雪乔脾气上来,光火道:“吕崖,我刚帮你出了气,你就这么报答我?”
吕崖捧头痛苦道:“大小姐,李大人不想叫您知道,我要替您打听,那就是和李大人作对,我可不敢。”
“你!忘恩负义!”李雪乔勃然大怒,狠狠踢了吕崖一脚,气嘟嘟地走了。吕崖痛苦地抱住腿,肚子又叫了一声,他顾不得面子,朝李雪乔大喊道:“大小姐,我还没吃饭呢。”
“饿着!”李雪乔的声音悠悠地飘过来。吕崖无奈叹了口气,瘸着脚往码头走去。
李雪乔郁闷地走着,石路两侧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正在气头上,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名狱卒正悄悄随行。忽地,张疯子胯下骑着驴偶,从路边冲出来,疯言疯语道:“黄河决堤了,快跑啊……”
狱卒措手不及,被张疯子撞倒在地。李雪乔听到声音回头,看到狱卒。狱卒见自己暴露,神情慌张,顾不上找张疯子麻烦,一骨碌爬起身,挡着脸往回跑。李雪乔觉出不对劲,一边追狱卒,一边亢声喝道:“站住!”
狱卒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精疲力竭的李雪乔终于支撑不住停下来,呼呼喘着粗气,转身往回走去。
张疯子骑着驴偶悠哉悠哉地晃着。蓦地,他木木站住,眼神里透出惊恐。跟踪李雪乔的狱卒挡住去路,手里提着一根长棍,脸上堆着坏笑。张疯子要逃,被狱卒一棍撂倒在地,接着棍子像雨点一样落在张疯子身上,张疯子叫苦不迭。
一顿毒打后,狱卒拖着遍体鳞伤的张疯子往囚室走去。张疯子双脚紧紧夹着驴偶,在过道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狱卒把张疯子扔进牢房,带上门离开。
窗外由白变黑,张疯子趴在地上纹丝不动。牢口一片骚动,吕崖、钟总兵和拐子李放工回来。吕崖注意到犯人们经过张疯子囚室时纷纷往里看,便好奇地往前走去。同行的钟总兵拉住他,问道:“你干什么去?”
吕崖耿直地答道:“所有人都往张疯子的屋里看,我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一旁的拐子李冷哼一声,插话道:“过门不入要被罚,你不怕饿,我们怕。”
吕崖恍然站住,犹豫不决。这时,前面一名经过张疯子囚室的犯人摇头叹息道:“张疯子这次怕是活不成了。”
声音传过来,吕崖大惊,不管不顾地跑过去。拐子李忿忿骂道:“干什么去?这个害人精!”
钟总兵眉头一皱,咬牙说道:“横竖被罚,一起去看看。”
吕崖推开张疯子囚室门冲进去,蹲下身,急促地叫道:“喂,醒醒……”
钟总兵和拐子李先后跟进来,冷眼一扫,俱是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