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纷纷把目光移过去,发现躺在地上的读书人口中有浊物流出。
“读书人,读书人……”徐娘娘凑到读书人身旁,不住地唤道。读书人双目紧闭,毫无反应。国舅哥情急,拉下脸恳求道:“康管营,读书人情况严重,人命关天,请允许徐娘娘去医馆请医官。”
康虎一脸镇定,伸出背着的手,原来手里拿着一壶酒。他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个酒鬼犯了酒瘾症,不要说医官,就是保生大帝来了也无济于事,我手里这个才是最好的灵丹妙药!”
国舅哥冷静下来,说道:“好,您借我一壶酒,等我的酒到了,我还您两壶,您看怎么样?”
康虎语音转寒,冷然道:“真是有意思,在你眼里,读书人整天为你鞍前马后,他的命就值两壶酒吗?”
“那你想要多少?”
“我要你这批酒的全部。”康虎狮子大张口。
“多少?”国舅哥大惊。
康虎反问道:“莫非读书人不值这个价吗?那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国舅哥猛地站起,怒目切齿,却不敢发作,涨红着脸,强压怒气地道:“我要见李大人。”
“你以为你是谁,说见大人就见。哼,大人公务繁忙,没空理会你。这酒你若不要,本官还有公务,没工夫在这穷耗。”
徐娘娘见状,跪着爬到康虎跟前,恳求道:“管营大人,求求您救救读书人,求求您了。”
康虎看着国舅哥,故作心痛地说道:“不是本官不救,是国舅哥不想救,我有什么办法。”
徐娘娘又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国舅哥。国舅哥气得浑身发抖。吕崖站在原地,左右犯难,忽然跪下了。
“吕崖,你这是干什么?”康虎大吃一惊。吕崖低着头,支支吾吾地答道:“罪囚,罪囚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下跪?是想恳求本官把这坛酒白白送给读书人喝吗?”康虎气得吹胡子瞪眼。
“罪囚不敢。”吕崖摇头否认。
“既然如此,本官命你起来。”
吕崖听令要起,无奈腿一软又跪下了,惶然解释道:“罪囚腿麻了,站不起来。”
“那你就跪着!”康虎恶狠狠地训斥吕崖。说罢,他又盯着国舅哥,问道:“考虑得如何,这酒你到底要是不要?不要我可走了,一会我派人来给读书人收尸。”
国舅哥心急如焚,读书人是他的军师,他自然不愿读书人死于非命,但又不想在康虎面前丢了面子。就在国舅哥痛苦地做着抉择时,李雪乔出现在门口,扫视周遭,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徐娘娘眼睛一亮,膝行到李雪乔面前,说道:“雪乔,你快救救读书人吧!他快不行了……”
“你快起来。”李雪乔立马扶起徐娘娘。一旁的康虎见徐娘娘对李雪乔举止亲密,呵斥道:“大胆徐娘娘,大小姐的名字岂容你直呼?”
“你闭嘴!”李雪乔呛声康虎。说罢,她又转眼看向读书人,瞥见读书人狼狈的病态,登时被吓了一跳,颤声问道:“他,他是怎么回事?”
徐娘娘叹了口气,答道:“读书人犯了酒瘾病,生命危在旦夕,你一定要救救他。求求您了……”
“我又不会看病,怎么救他?怎么不去找那个医官?”
“找医官没用,他这是酒瘾症,是因为长时间没喝酒造成的,如果没有酒,他就活不成了。”徐娘娘继续说道。
李雪乔面露难色,她看向吕崖,又道:“吕崖,哪里有酒?”
吕崖没说话,看着李雪乔,眼神溜向康虎手里的那坛酒。李雪乔会意,朝康虎伸手命道:“你这不是拿着酒吗,怎么不给他喝,把酒拿来。”
康虎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把酒递给李雪乔。就在李雪乔接酒的瞬间,康虎冷不防地松手,酒坛滑落,眼看要摔碎。
国舅哥、徐娘娘齐齐露出惊骇的表情。跪在地上的吕崖扑倒接酒,却没接住,酒坛砸到他的脑袋,吕崖“哎呦”一声痛叫。
酒坛滚到地上,完好无损。徐娘娘连忙捡起那坛酒跑到读书人身边,拔开酒塞往读书人嘴里倒酒。读书人如同吃了灵丹妙药般睁眼醒来,一把夺过酒坛,仰着脖子灌酒,大口大口下咽,一脸享受。
在场的几人看了都有些愣怔。康虎愤恨地瞪了眼吕崖,悄悄离开。最后一滴酒滴到读书人嘴里,读书人打个酒嗝,畅快地舒口气,扭头一看,吕崖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读书人有些不明所以,尴尬地笑笑:“好酒,真是好酒……”
李雪乔见读书人安然无恙,便拉着吕崖一起走出牢房。李雪乔一想起方才读书人抱着酒坛灌酒的样子就有些不寒而栗,她忽地收住脚,朝跟在身后的吕崖说道:“吕崖,我得给你立个新规矩!”
吕崖一惊,忙问道:“大小姐,什么规矩?”
“没我的准许,不许喝酒,我可不想你成为读书人那样。”李雪乔天真地说道。吕崖愣了一下,惶然回道:“大小姐,您也太抬举我了,在这饭能吃饱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哪敢奢望着喝酒。”
“我爹现在越来越器重你,以后你肯定美酒佳肴不断,所以你自己心里要有个度。”
“大小姐所言极是,不过您放心,我就是再喝十年酒,也到不了读书人那境界。”
李雪乔挑了挑柳叶眉,正色道:“本小姐是对你好,别不识好歹!有朝一日你要真成了读书人那样,我就把你扔海里喂鱼!”
吕崖不以为意,仍在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好好,大小姐,那我平时要多吃点饭,让鱼吃的更饱。”
李雪乔粉面一红,指着吕崖鼻尖,羞怩地说:“不许笑!告诉你,本小姐说到做到!绝不开玩笑。”
“罪囚谨记大小姐训示!”吕崖一本正经地答道,但脸上的笑意丝毫未褪去。李雪乔由怒转喜,豁然提议道:“反正你今天不用排戏了,不如陪我去玩吧。”
“不行,大小姐,钟总兵和拐子李还在广场那边等着呢,我得去和他们复习昨天学的杂剧。”吕崖婉拒。
李雪乔不悦,说道:“哼,那你去吧。”
“那我走了,大小姐。”
“等等,我回家了,正好一路。”李雪乔说罢跟上去。
话已至此,吕崖不知该如何拒绝李雪乔,又唯恐惹怒她,思量再三,说道:“好,那我们快走吧。”
吕崖跟着李雪乔离开。佟春秋躲在墙后偷偷看着,见李雪乔和吕崖有说有笑地并肩而走,心中骤然一阵绞痛。
山风萧萧,春虫合唱,广场上空不时传来猎鹰清冷的嘶叫。拐子李躺在戏台上呼呼大睡,钟总兵站在一旁。拐子李醒来坐起身,迷糊地问钟总兵:“奶奶的,吕崖和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来了吗?”
钟总兵摇摇头,说道:“还没来。算了,不等了,咱们走吧。”
拐子李应声起身,准备和钟总兵离开。这时吕崖来到,拐子李没好气地问徐娘娘怎么没来,吕崖向二人说明读书人的情况,三人离开。
读书人死里逃生,但身子尚未痊愈,有些萎靡不振地躺在地上合目休息。徐娘娘边换戏服边叮嘱他,“你还未完全恢复,要在囚室内好生休养。
读书人应声答应这。徐娘娘穿好戏服,向读书人告别道:“读书人,我得去排杂剧了。他们等着呢。”
“娘娘,你等一下。”读书人挣扎着坐起来,续道:“娘娘,你先去帮我把吕崖叫来,我有些话想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