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娘娘刚走到牢房过道,就见吕崖、钟总兵和拐子李朝这边走过来。吕崖忙问道:“我们稍后可以排练吗?”
徐娘娘大步迎了上去,说道:“可以,我们稍后便可以排练。不过,吕崖,读书人刚刚说有话跟你说,你去看看吧。”
“哼,奶奶的,他一个死酒鬼有什么正经话说?八成是遗言吧!”拐子李抢先开口说道。
吕崖隐约感到读书人定是有要事与他商量,略微沉思,“好,我去看看。”接着又朝钟总兵、拐子李、徐娘娘三人说道:“你们先去广场,我看看读书人什么事,随后就到。”
钟总兵、拐子李、徐娘娘三人应声离开。吕崖进到读书人囚室,却站在门口,裹足不前,他想看看速来工于心计的读书人到底要干什么。读书人听见声响,望向门口,见是吕崖,冷笑道:“吕崖,你站那么远干嘛?怎么不进来?”
“我站在这里是怕我们谈话有人偷听,所以小心为妙。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我还着急去广场排练。”吕崖声音细如蚊蚋。
“聪明,居然料到我要跟你说的话见不得光。”
“有话只管说,别拐弯抹角。”
读书人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吕崖跟前。吕崖不动声色地分析着读书人的动机,这时读书人突然扑通一声,霍地跪下。
“你这是干什么?”吕崖吃了一惊。读书人不愠不火地说道:“就咱们俩在这,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为何叫娘娘同意你演剧,无非是想借机向巡察官申冤。我对娘娘说过,他不信。你知道杀门岛有连坐刑罚吧!我求你,不要这么做,我不想徐娘娘被你牵累,白白丢了性命!相信你也不想害钟总兵和拐子李吧。”
吕崖没说话,此时他内心思绪万千,但表面上不动声色。读书人续道:“你来岛上时间短,岛上的险恶你不懂。不管你是因为蒙冤被刺配到这里,还是在岛上受了什么冤屈,只要你去申冤,横在你面前的就只有死。你或许真有冤屈,但有人比你更冤,徐娘娘是替班主顶罪,他冤不冤?还有,国舅哥,他替皇上背黑锅,他冤不冤?我呢?不过赌赢了刺史儿子两把色子,就被刺配到这,我冤不冤?巡察官到岛上来基本就是吃喝玩乐几天,之后拍拍屁股走人。你向他们申冤无异于自杀。你是个聪明人,心里很明白。”
吕崖仍不动声色。读书人气恼,如丧考妣地大叫:“你怎么不说话?难道,难道你就是故意害他们几个人吗?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你说完了吗?”吕崖口气转硬。
“你到底怎么想的?”读书人又怒又惊。
“看来你是说完了,我得我排练了。”吕崖说罢转身要走。读书人起身跑过来又跪下,一把抱住吕崖的腿,恳求道:“你不要走,我求你,求你放过徐娘娘,他是无辜的。”
“你放手。”吕崖显得极不耐烦。
“你先答应我。”读书人趁机耍赖。
“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吕崖忍无可忍。读书人紧紧抱着吕崖的腿,威胁道:“你喊,大不了我把你的秘密告诉狱卒,咱俩同归于尽,就可以救徐娘娘一命!”
吕崖冷哼一声,一字一吐地说道:“你也不想想,无凭无据的,谁会信你!”
读书人越发紧紧地抱着吕崖的腿,执意说道:“不管你怎么说,你若不答应我,我死也不松手!”
恰在此时,国舅哥走过来,听到读书人的话,又见他紧紧抱着吕崖的腿,登时大怒,脱口骂道:“读书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他替你接了个酒壶,你就要背叛我,改换门庭,另投新主?我,我掐死你!”
国舅哥上前掐住读书人的脖子。读书人喘不上气,手上松力,吕崖趁机挣脱读书人,迅速跑掉。读书人憋得满脸涨红,奄奄一息。国舅哥忽地松开手,读书人大声咳嗽,急促喘息。
“快说,你刚才是不是想背叛我,改换门庭,另投新主?”国舅哥一双怒眼,似乎能喷出火来。
读书人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灵机一动,哭天嚎地,把脸埋在地上。国舅哥不明所以,试探着问道:“他娘的,你小子是后悔吗?”既然真心悔过,这次先饶了你!再有下次我非掐死你个王八蛋不可!”
烈日当空,海浪连天,一艘官船停靠在码头。踏板放下,一名官员漫步下船。但见来人三十岁上下,身形单薄,手足修长,一对神目东张西望,甚是好奇。他就是巡察官段安明,后面跟着一众随从,皆用虎狼般的冷漠眼神,在李卿等人的脸上瞧来瞧去。
李卿迎上前,躬身行礼道:“巡察官大人辛苦,杀门岛指挥使李卿携杀门岛官吏恭迎巡察官大人。”
段安明笑吟吟地拱拱手,客气地说道:“李大人不必多礼。”他说着又向杀门岛众官吏拱一圈手,续道:“诸位辛苦。”
众官吏躬身行礼,齐声道:“大人辛苦。”
李卿颔首致意道:“大人,已近午时,饭菜业已备好,大人舟车劳顿,不如先行吃饭,稍作休息后,再由下官陪同大人巡视全岛。”
段安明凑到李卿耳畔,嘿嘿一笑,别有深意地说道:“也好,也好,本官今天特意没吃早饭,就是想尝尝杀门岛上的海鲜美味,想必李大人不会让本官失望吧。”
李卿一愣,段安明的回答令他出乎意料,未及答话,段安明又吩咐随从道:“李大人盛情款待咱们。你们还不快谢过李大人。”
“谢过李大人盛情。”众随从一叠连声的答应。李卿满脸堆笑,匆匆还礼,眼中却含着一团迷雾,瞧不穿对方的意图。段安明洒然一笑,说道:“劳烦李大人头前带路,我们这就去吃饭。”
“段大人这边请请。”李卿侧身,示意段安明先走。段安明走了几步想起杂事,驻足说道:“对了,李大人,我此番来受前国舅家人之托带来些酒,你差些人把船上的酒卸下来送到前国舅那去。”
“是。大人,您不去看看他吗?”李卿问道。
段安明叹口气,回道:“哼,这种人一辈子也别想离开杀门岛,毫无用处,看他作甚。李大人,你说是不是?”
“大人说得对,全凭大人做主。”李卿恭敬有礼,却暗暗对段安明多了一层防备。
囚犯们正在造船码头吃饭,手上捧的是新蒸的窝头和米粥,菜里也有油水,所有人都吃得很香。
“真他娘好吃,我今天就是撑破肚皮也得多吃。”拐子李吃得津津有味。一旁的钟总兵兴奋地说道:“我上岛五年,五年了,这也算破天荒第一次改善伙食。”
“我猜,八成是巡察官到了,为了应付巡查,所以我们的伙食才得到改善。”吕崖话音刚落,李卿就引着段安明一行经过,朝凉棚走去。
忽地,段安明拉住李卿,紧皱眉头地说道:“李大人,守着一帮又脏又臭的囚犯,你叫本官怎么吃得下饭啊?”
李卿施礼道:“回禀段大人,历次巡察官都是如此,大人若不习惯,下官吩咐他们换一处地方。”
段安明摆摆手,失意地说道:“算了,客随主便吧。”
李卿、段安明一行人在凉棚落座。
“上菜。”李卿下令。几名狱卒闻声端来几道小菜和一壶酒。段安明冷眼一扫,桌上零星摆放着卤兔肉、炸山鸡、五香豆腐干、盐水花生,就连酒都是一壶高粱烧。段安明眉毛皱得更厉害,半晌不见动碗筷,显得毫无食欲。
“李大人,恕我眼拙,见识短浅,这就是山珍海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