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李雪乔坐在窗前发呆。残阳的余晖照在她稚嫩的脸上,覆上了一层游动的黄纱。窗外,李卿走过来,李雪乔丝毫没有察觉。
“乔儿。”李卿叫了一声。李雪乔身子一颤,抬头回道:“爹。”
“我看你这几天总是魂不守舍的,出什么事了吗?”
李雪乔笑笑,掩饰道:“没有。”
李卿怀疑地端详着李雪乔,追问道:“你这两天怎么没去找吕崖?”
“怎么,我不去找他,您不高兴?”李雪乔没好气地反问李卿。
“我免了他造船监工的职务,他是不是不高兴,冲你发脾气了?”
“他敢!”李雪乔口气转硬,赌气似的扭着脸,努着嘴,眼中充满怒气。李卿一一看在眼里。
翌日一早,国舅哥迫不及待地登门拜访安士礼。没想到,国舅哥才走到石路就见安士礼迎面走来。国舅哥快步迎上去,笑着问候道:“安大人。”
安士礼点点头,不冷不热地回道:“稀客啊,国舅一大清早来码头,有何贵干哪?”
“就是昨日所提之事。”国舅哥故意压低声音。安士礼皱起眉头,佯装不解地问道:“什么事?”
“我给您当副手的事?”
安士礼笑嘻嘻地搪塞道:“国舅,您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小小造船官,哪敢让您当副手?”
不待国舅哥开口,安士礼继续说道:“造船事务繁忙,我就不陪您闲聊了,请自便。”他说罢缓步前行。
“真是个白眼狼……”国舅哥气结,咬牙切齿地看着安士礼的背影,暗暗骂了一句。
吕崖推着一车木头回到码头,他蹲到地上休息,几名囚犯卸木头。安士礼走过来,命令道:“吕崖,跟着大家一起卸木头。”
“大人,平日推木头回来都让休息,今日为何……”吕崖话还没说完,跟在安士礼后面的狱卒猛地一挥鞭子。铁鞭簌簌带风,抽在石头上,留下一道醒目的鞭痕。吕崖浑身一哆嗦,赶紧跟着卸木头。狱卒嘿嘿狞笑。安士礼回头看狱卒,捂住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下次挥鞭子前说一声,吓本官一跳。”
午饭时分,两名狱卒推着饭车来到码头,吕崖和囚犯们排成长队准备打饭。安士礼反手一指,向吕崖示意道:“吕崖,你今天负责替大伙打饭。”
吕崖不敢违抗,替囚犯们舀粥。囚犯们纷纷喊道:“多来点,多来点……”
等所有囚犯领到午饭,饭桶已经空了,吕崖拿着空碗呆呆地看着,一旁的柳编筐里,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高粱面窝头。
吕崖和几名囚犯把最后一根木头卸下车,众人累得满头大汗,正准备坐下来休息。忽然,安士礼走过来,盈盈浅笑道:“木头都推回来了?”
众人点点头。安士礼满意地笑笑,命令道:“吕崖,你去帮着刷桐油,其他人休息。”
“大人……”吕崖一脸委屈。安士礼回身怒视吕崖。跟在安士礼后面的囚犯挥舞鞭子,“啪”的一声,吕崖吓得一激灵,起身离开。安士礼瞪着狱卒,厉声呵斥道:“下次挥鞭子提前说一声!记住了!”
临近傍晚,囚犯们在码头集合,准备下工。安士礼站在队伍前头,朗声说道:“吕崖,你留下,把今天造的船都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你再回去。”
吕崖两眼怨愤地看着安士礼。安士礼板起脸,催促道:“还不快去?”
吕崖站在原地不动。
“大人!”安士礼身后的狱卒叫了一声。安士礼刚一转身,狱卒挥舞鞭子,安士礼吓得一挤眼,怒目圆睁,瞪着狱卒。吕崖吐口粗气,忍怒走开。安士礼抢过狱卒的鞭子扔到水里,气呼呼地呵斥道:“不要让我再看到你用鞭子!”
夜已经深了,钟总兵和拐子李还未入睡。钟总兵眉头紧锁,埋怨道:“我恨安士礼,一天到晚让吕崖干活,连喝口水的工夫都不给。”
拐子李附和道:“奶奶的,这个安士礼肥头大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官,当初就该听我的,一把火把他烧成烤乳猪!”
二人说话间,吕崖踉踉跄跄推门进来。钟总兵问道:“回来了,怎么样?”
吕崖哼了一声,随即便躺到一旁呼呼大睡。钟总兵叹了口气。
造船码头上,吕崖卸完一车桐油,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身子微斜。钟总兵急忙扶住吕崖,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
“头有点晕。”吕崖摸着额头,面如土色。
“我扶你到那边歇歇。”
这时,安士礼走过来,命令道:“吕崖,卸完桐油,去帮忙竖桅杆。”
钟总兵唯恐吕崖支撑不住,求情道:“安大人,吕崖一连多日白天不休息地干活,晚上还要检查船只,吃不好,睡不好,他身体本来就弱,这样下去会活活累死的。”
“放肆!本官是造船官,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安士礼暴跳如雷。钟总兵看了看吕崖,恳求道:“你让他歇一会,他的活我帮他干。”
“不行!去干你自己的活!”安士礼不依不饶。钟总兵冷冷地盯着安士礼。不远处,拐子李也盯向这边,他双眼喷火,紧握拐杖,似乎随时都会冲过来要安士礼的小命。安士礼回瞪着钟总兵。吕崖推开钟总兵,劝慰道:“不用管我,去做你自己的事。”他鼓着气往前走了几步,旋即昏死过去。
钟总兵、拐子李和安士礼在医馆门外等候。安士礼来回踱步,满脸焦虑。一旁,钟总兵和拐子李怒气未消,紧紧地盯着安士礼。吱嘎一声,房门被从屋内推开,何三姑走出来。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何三姑。安士礼急切地询问道:“怎么样?”
“劳累过度导致的昏厥,已经醒过来了,他现在很虚弱,要想完全恢复,还得休息几日。”何三姑看向钟总兵,接口询问道,“他怎么累成这样?”
钟总兵不说话,和拐子李一起看向安士礼。何三姑会意,跟着看向安士礼。安士礼尴尬地笑笑,谎称道:“吕崖做工积极,凡事都抢在头里,我劝他休息,他不听,因此累倒。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何三姑信以为真,点点头。钟总兵心系吕崖的安危,开口道:“我们也进去看看。”
安士礼惶然拦住钟总兵,温声说道:“等会本官亲自送吕崖回牢房,你们先回造船码头干活吧。”
医馆内,吕崖见安士礼进来,作势要起身。安士礼快走两步,把吕崖按在床上,温声细语道:“你身体虚弱,不必多礼。”
“谢大人。”吕崖乖乖躺在床上,安士礼搬一把凳子放在床边,自行坐下,解释道:“吕崖,你要知道,白天干活不准你休息非我本意,而且,这些卖力气的粗活也不是你该干的……”
“大人不必多言,罪囚心里明白。”吕崖抬手打断安士礼。安士礼莞尔一笑,越发温和地说道:“你果真是聪慧之人。你且安心休息,如果有什么事,我会替你顶着。”
“罪囚感谢大人美意,再稍作休息,罪囚立刻回码头做工。”
安士礼脸色一沉,亢声说道:“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有顾忌,有我在,保你平安无事!”
“大人!”吕崖心存顾虑。安士礼站起身,不容置疑地吩咐道:“你不要再说了,就按我说的办!再躺一会,我亲自送你回牢里。”他说罢大步离开。吕崖脸上掠过一丝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