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东风思忖片刻，说道：“你们两个跟吕崖走吧，我另外找人干活。”
钟总兵心有不甘，但嘴上仍说道：“那我们改日再帮您干活。”
“你们还是专心替岛上造船吧。”程东风说罢，径直走了。钟总兵和拐子李恶狠狠地瞪着吕崖。
“你成心坏我们好事是不是？”拐子李气不过，一把揪住吕崖的衣领。吕崖鼓着气道：“你们两个想越狱想疯了，怎么一点判断力都没有？帮程东风干个活，他就能放你们走？如果真是这样，李卿还能让他当管营？”
“帮程东风干活，不只是干活那么简单。”钟总兵面露难色，有些难以启齿。吕崖心下了然，说道：“我不在牢里住，可传言也略有耳闻，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告诉你们，先前被他带走的犯人，全都死了，他们的尸首还被剁成肉馅，做成了那些肉窝头。”
“你别恶心人，人肉窝头，有证据吗？”拐子李仍持疑虑。吕崖左右看看没人，便凑近钟总兵和拐子李低声说道：“小西山现在是禁地，我昨天夜里偷偷上去，半山腰有间木屋，里面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我亲眼看见他们把一个人开膛破肚，剁成肉馅，恶心得我吐了大半宿，现在想起来还……”
吕崖说着作势欲呕。拐子李皱起眉头，讥诮道：“说得跟真的似的。”
“我要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钟总兵见吕崖信誓旦旦，将信将疑地问道：“你刚才在造船码头说有要事跟我们说，就是这件事吧？”
“是。程东风实在太残忍了，不能再让他胡作非为下去。”
“你想让我们帮你杀了他？”钟总兵恍然大悟。
“一来是提醒你们小心程东风，不要听信传言。二来想让你们帮我想想办法，就算杀不了，也不能让他留在杀门岛。”
“我跟拐子李没你脑子活，行动也受限制，帮不了你。不过，办法倒是有一个。”
“快说。”
“好好巴结李卿，早日娶了李雪乔，你当上杀门岛的管营，把程东风赶出杀门岛。”
“我没有巴结李卿，你怎么不相信我？”吕崖百口莫辩。
“如果没别的事，我们俩就回牢里了，干了一天活，腰酸背痛。”
吕崖无奈地叹口气，说道：“等等，你们不能回去，跟我去造船码头。”
“还真检查船啊？”久不开口的拐子李向吕崖投去问询的眼神。吕崖点点头，说道：“当然，程东风多疑，如果不去检查，他该怀疑我知道了小西山的秘密。”
说罢，三人朝造船码头走去。
暮色下，一名狱卒急匆匆来到程东风房间，禀报道：“大人，吕崖、钟总兵、拐子李正在造船码头检查船。”
程东风点点头，追问道：“他们说些什么？”
“他们三个分头检查船，一直没说过话。”听到这，程东风终于打消疑虑。
天色已晚，读书人和徐娘娘正在桌旁吃晚饭。读书人看着堆在囚室角落里的酒，心里直痒痒，他不断咽口水，面前的饭一口未动。徐娘娘把自己的饭吃完，抬头看向读书人，说道：“读书人，你怎么不吃饭啊？”
“没胃口。”
“你如果不吃，我可不客气了。”
读书人“嗯”了声，徐娘娘见状端过读书人的饭就吃。忽然，读书人反应过来，问道：“娘娘，你以前吃个窝头，喝碗稀粥都嫌吃得多，今天是怎么了？”
“我太瘦了，得多吃点，让自己快点胖起来。”
读书人闻之一愣。这时，钟总兵和拐子李从外面经过，读书人瞥见不禁泛起嘀咕：“他们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谁？”徐娘娘不解地看着读书人。
“钟总兵和拐子李。”
徐娘娘大吃一惊，差点呛到，他飞快跑出门，说道：“拐子哥，你们怎么回来了？”
“废话，不回来去哪？”拐子李一脸不耐烦。
“你们不是……”徐娘娘顿了顿，“你们……”
钟总兵反应过来，说道：“徐娘娘，你别瞎想，吕崖劝我们说那样出去后也得躲躲藏藏，惶惶不可终日，得不偿失。我们一想，他说的有道理，所以我们就回来了。”
徐娘娘一听笑了，说道：“拐子哥，这么说，咱们以后又可以天天见面了。”
拐子李气哼一声，兀自离开。一旁，读书人仇恨地看着拐子李。
这日一早，李卿又来到医馆。他握住何三姑的手，温声道：“夫人，何志平的后事料理清了，按照约定，咱们是不是可以圆房了？”
“我，我想……”何三姑说着低下头去。
“你想什么？”
何三姑仍然低着头，弱弱地说道：“志平刚刚下葬，咱们就圆房，是不是不太妥当？”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才算妥当？”李卿一听心里凉了半截，语气跟着变冷。
何三姑扬起头看着李卿，说道：“让我替志平守节一年，等一年期满，咱们就圆房。”
李卿死死盯着何三姑，忽然，他出手掐住何三姑的脖子，说道：“你当初嫁给我，是因为我答应帮你救何志平，可以说是逼迫你跟我成亲。可是，我没有把何志平活着救出来，让你离开杀门岛，你却没有走，而且说等葬了何志平再跟我圆房。现在我把何志平葬了，你又要替他守节一年。你如果不想跟我做夫妻，为什么留在杀门岛？是有所图谋，还是觉得耍我好玩？”
何三姑被掐的满脸通红，翻着眼睛，几近断气。
医馆外，两名狱卒听着屋里的动静，面面相觑。这时，一名狱卒匆匆跑来，说道：“让让，我有要事禀报大人。”
“嘘！大人和夫人吵架了，你现在进去就是找骂，有事等大人出来再说。”其中一名狱卒立马提醒道。
医馆内，李卿怒气消了些，缓缓松开手，浑身无力地坐到椅子上。何三姑一时没缓过神，不由得喘口粗气，捂住胸口剧烈咳嗽。李卿顿了顿，接过话茬继续说道：“你当初嫁给我，是为了救何志平，答应跟我圆房，是为了见何志平最后一面，你的心里只有何志平。罢了，我没有把何志平活着救出来，你见到的也是面目全非的何志平，严格来说，我没有完成约定。既然你心里没我，咱们这种有名无实的夫妻不做也罢。你走吧。”
“我不走。”何三姑没有一丝犹豫。李卿闻之一怔，说道：“你不愿做我的妻子，还留在岛上做什么？莫非真的另有图谋？对，你是医官，放心不下那些囚犯。我会请朝廷派新的医官来，等新医官来了，你就走吧。”
说罢，李卿起身作势出门。何三姑慌神，急促地说道：“等等，我有话问你。”
“说吧。”李卿停住脚，背对何三姑。何三姑绕到李卿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上次你让我走，我如果答应了，还让你无条件地帮我打捞志平的遗体，你会不会帮我？”
李卿看着何三姑的眼睛，良久沉默后，他才真诚而肯定地说道：“会。”
“起先你让我嫁给你，我心里不愿意，可为了救志平，我没有选择。后来你让我走，我想走，但一想到岛上的犯人，我又告诉自己不能走，可我又莫名担心，或许志平早已不在人世，这一切都是你骗我……”何三姑故意停顿，看了一眼李卿，见他面容平静，才接口道，“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刚才我问你问题，看着你的眼睛，你的眼神很清澈，没有骗我，再一想这几年你信守承诺，对我没有丝毫冒犯，可见你是真心爱我。我跟你拜过堂，就是你的妻子，我今后也会真心爱你。只是，我毕竟是志平的妻子，他不在人世，我应当替他守节。我为志平守节一年，也是跟过去告别。”
听到这，李卿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