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绍兴八年二月,临安。
自从去年底疫情过后,吴凡与宋青鸾的关系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两人之间似乎也不再那么尴尬了。过完年后,所有的店铺也都正常开门营业,吴凡也大致恢复了以往的规律。镜花水月里,宋青鸾每日开门后,便学着吴凡的样子泡上一壶浓茶,等吴凡过来。
吴凡每日里出了清波门,拐过城墙处的拐角,便直接进了镜花水月。宋青鸾便倒上两盏茶,和吴凡坐下来慢慢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天,说说这几日作的写真,说说吴凡街市上听的趣闻。或者,没有可说的,也就随便发发呆。一般喝完三盏茶,吴凡便起身往隔壁大关扑去了,若是陈东平在,吴凡便和他坐下来聊上一番。若是不在,便又往隔壁的广而告之去找尹自在和老秦聊上一番。
就这样,一上午在这清波门外的店铺里聊上一个时辰左右的天,吴凡便又晃晃悠悠回家吃午饭去了。一般吃完午饭,吴凡现在便尽量很少出去了,他之前答应过橘儿要在家多陪陪她们,如今他便开始要慢慢学着呆在家里。可是这家里的院子太小了,这古代又没有什么网络、电视之类的,就算书籍也没什么可看的,所以对于吴凡这种曾经野惯了的人来说,着实太过无聊了。于是,没什么可做的时候,吴凡便拉着两位娘子去逛街或者去西湖边散步。
吴凡记得几年前的一个二月,他和九儿两个临时决定去西湖边游玩的情景,后来还把橘儿给急哭了。当时吴凡便承诺过几日便带着她俩再去西湖边游玩,可谁曾想这个过几日却变成了过几年。如今吴凡终于兑现自己的承诺带着两位娘子来西湖边游玩了。吴凡一边一个牵着两位如花似玉的美女,轻轻摆动着小手慢慢悠悠地走着。记得上一次游西湖的时候,九儿还对吴凡拉住自己的手感到十分害羞。但如今,这两位女子跟着吴凡已经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大胆作风,也被他影响得奔放多了。所以,两位女子也便随着吴凡牵着她们的小手摆来摆去。
又是西湖二月天,柳枝刚刚吐露出新芽,天气依然有些寒凉,所以这西湖边也没有太多的游人。他们三人走过柳浪闻莺,一直往前又上了苏堤,这一路上吴凡都在给橘儿说那一年他和九儿游湖的事情。听得橘儿既羡慕又生气,不禁道:“你们夫妇就是欺负人,偷偷地跑出来游玩,害得人家一个小娘子在门口干着急等你们。”
九儿笑道:“现在不是好了,把你这小娘子也变成你们夫妇了。”
过了跨虹桥,吴凡对橘儿道:“那一年,我们在前面趁着无人便偷偷的亲吻,九儿竟然咬我的舌头。”
九儿囧道:“官人怎么这种事也说。还有啊,明明是官人强行亲我的,所以才咬你的啊。官人倒还记着仇呢。”
橘儿笑道:“你们夫妇竟然在光天化日里干这坏事,这也太无耻了吧。”
吴凡笑道:“要不然我们也亲一下。”
橘儿吓得立马跑开去,道:“我才不要和你做这坏事。”
吴凡邪恶地笑道:“今晚看你往哪里跑。”
橘儿笑道:“官人昨晚才在我房里的,今晚是姐姐的呢,还是你们夫妇继续干坏事吧。”
三人绕着西湖走了一圈,然后回到清波门外的店铺坐下来喝盏茶,歇歇脚。九儿和橘儿在镜花水月里和宋青鸾闲聊喝茶,吴凡便坐在隔壁大关扑总部里和陈东平喝着茶。
也就刚喝了一盏茶,吴凡便听到外面有人在喊他“吴先生,吴先生啊。”吴凡听得出来好像是林茂的声音,忙起身迎了出来。他见林茂、胡开顺、钱思远、黄之中等一干临安酒商联合会的东家全部都来了,吴凡不禁吓了一跳,这是出什么事了么?但是看他们一个个笑容满面的样子又不像出了什么事。
吴凡不禁问道:“是喜是忧啊?”
林茂满面春风,笑道:“喜,大喜啊。”
吴凡道:“王平回来了?”
林茂笑道:“是官家回来了。”
吴凡道:“官家?已经到临安了?”
钱思远道:“两日后便到,我今日中午便收到皇城司的通知,让丰乐楼两日后封楼做好接驾,官家要在丰乐楼歇脚后入涌金门回大内。”
吴凡心道,这官家也终于是回来了,要是再拖下去,这些东家怕是会急死的。吴凡不禁笑道:“诸位,如今可还着急么?”
林茂笑道:“吴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啊,竟能知悉这大势的变化呢。”
吴凡顾左右而言他道:“这官家回来了,酒水的生意也应只是恢复到官家走之前的销量,要想赚大钱,诸位还要抓紧做好春酒的生产。另外,我们还要等王平兄的好消息。”
官家回临安的消息,不过半日便传遍了临安城的大街小巷,传遍了各家酒楼茶肆。整个临安城都炸开了锅,尤其是商家,不禁有种咸鱼翻身的感觉。
这种形势的突然转变,带来的直接变化首先是人心的转变,原先唉声叹气的百姓都变得满面春风,本打算去建康看看的商家也直接取消了打算。那各家酒楼里也突然人满为患了起来,文人士子三五好友都纷纷把酒言欢。另外,那街市上商品的价格也瞬间恢复到了绍兴七年四月的水平。而那田宅也如九百年后一样,原先降的时候慢,涨的时候却很快。也不过半月,这临安城的田宅价格便恢复到了绍兴七年四月的水平。就这一恢复,让吴凡手中所持有宅院的价值便涨了约三分之一多,如果按现在的价格就悉数出手约莫值得四十七八万贯之多。
周邦原先倾尽了全部家财,甚至都当了王四娘的几件首饰,也只是跟着吴凡买了一座小院而已,那小院和吴凡目前住的院子差不多大小。他之前花了三百多贯买入,如今若是卖出至少也赚得一百来贯。周邦倒有些心动,吴凡心道这还早着呢,后面等官家宣布定都临安的时候还会大涨呢。另外,若不着急,等再过几年全国的文人商人都纷纷涌向临安的时候,怕是那房价要飞起来呢。但是这些话吴凡也不好说予周邦听,他只是道,大哥若不急着用钱,就在等等,先前不是说好放个两三年么,这才过了一年不到呢,大哥难道不信我?
周邦当然是信吴凡的,而且信得五体投地,只是看着那宅院的价格涨起来了,心里抑制不住的兴奋而已。当然,吴凡说不急,他自是不会急着卖掉的。
入了三月份,出了一忧一喜两件事,让吴凡既有些担心,又显得兴奋。
首先,初七日的时候街市上便传开来,官家任命了秦桧为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也就是宰相。吴凡听到这一消息,心里不禁一阵莫名的心烦。虽说秦桧是个大奸人,九儿的爹爹林同也是被他揭发而死,但是吴凡觉得林同造反被人揭发也是正常不过的事。然而他和这秦桧并不相识,也无冤无仇的,所以他的内心对秦桧也并没有什么忌恨。但是,当他听到秦桧当权的消息,内心却不自觉的有些发慌,他不想当官,更不想去招惹秦桧。可是以他现如今在临安城里的名声,不知道秦桧会不会来招惹他呢。
其次,王平回来了,这是让吴凡高兴的事。他走的时候是一艘船,回来的时候却多了两艘大船。这两艘大船上装满了从仁怀带回来的清酒,那些清酒都是用大酒缸装着,上面用黄泥封着口,每缸约莫五百斤,直接在余杭门卸了下来入了北酒库。
临安酒商联合会的所有东家全部都集中在了广而告之的工作室内。这工作室内,飘荡着强烈的酒香,那工作平台上每个人的身前放着的茶盏里不是黄绿色的茶水,而是透明的清酒。众人俱都细细地品着茶盏里的酒,除了吴凡,所有人第一口酒下去俱都皱眉闭眼,面露难色。烈,这酒烈,和这临安一十三座酒库酿的酒相比实在太烈了。吴凡觉得这酒应该有三十多度,不到四十。这酒透明清冽,香味浓郁扑鼻。对于这时代的各位东家来说,这酒初入口显辣,但入喉却很柔顺,比之他们以往喝过的清酒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再多喝几口,便觉得口齿生香,回味绵绵无穷,越喝越有味。众人不禁都砸吧着嘴道:“真好酒矣!喝完这酒,我们自己酿的酒还能喝么?”
众人不禁哑然失笑。
这酒其实对于吴凡来说,真不算啥。和九百年后的真茅台比起来,还是差多了,毕竟酿酒技术还是有差距的。但是因了这技术的差异,导致这酒的度数也就三十几度的样子,其实也正好更能够适应这时代的人。如果猛然一下给在座的这些东家来上一盏五十几度的白酒,估计也会把他们喝懵了,反而是这度数偏低一些的清酒更合适。
王平不禁有些忧心道:“这酒在下已经喝了数月,回来临安已经完全喝不了我们临安自己酿的酒了。若是把这酒拿来卖,且不是堵了我们自家酒坊的出路?”
众人一听也都纷纷点头,无不担忧起来。
吴凡不禁笑道:“诸位觉得羊舌签好不好吃?”
这宋代因为大内官家的规定,大内是不许吃猪肉的,只能吃羊肉。所以导致这整个时代的饮食习惯以羊肉为尊,猪肉为轻。也进一步导致在烹饪技术上对羊肉的做法发展得非常多,味道非常鲜美。但因为需求大而供给小,所以羊肉都是十分的贵,百姓也是较少吃的,所有又进一步导致这羊肉变得更加美味。吴凡这一问的答案自然是很明确的,众人都道自然好吃。
吴凡又道:“临安百姓家经常吃这羊舌签么?”
众人道:“那是不可能,羊肉贵,羊舌签更贵,哪里能吃得起。”
吴凡道:“那百姓平日都吃什么肉?”
众人道:“自然是猪肉,猪肉便宜。”
吴凡笑道:“这酒好比肉,临安酒库酿的是猪肉,而王兄带回来的清酒就是这羊舌签,我们不但要让人觉得它好喝,还要让它好贵。只有好喝又好贵,才能一举两得。”
众人奇道:“哪两得呢?”
吴凡道:“一得既是让这清酒卖高价得高利,二得就是免去这清酒对我们临安一十三座酒库自酿酒水的冲击,让自酿酒水一样畅销无阻。”
吴凡此话一出,众人方才恍然大悟。这些都是久经商场的商人,利用价格屏障细分市场需求自是一点就心领神会。
王平道:“吴先生说的极是,这清酒的确需要高价,这从泸州千里迢迢过来,运费都是不得了的。”
吴凡道:“这清酒加运费每斤合多少钱?”
王平道:“差不多一百八十钱每斤,这可是窖藏三年的老酒。”
众人听得无不咂舌。要知道这临安酒库出的最好的酒最高也就卖到一百二十钱,一般酒水也就是七八十钱每斤,这价格都还是因为战争导致临安米价居高不下才这么高。若是建炎以前,最高也不会超过一百钱。所以成本一百八十钱的确令人咂舌,不过想想这酒的味道便也觉得是值了。
钱思远不禁道:“这清酒喝一斤应抵得过喝四五斤普通酒,那卖上五百钱也是差不多的。”
五百钱?这也太贵了。众人不禁纷纷惊道。
吴凡笑道:“五百钱也太便宜了。”
众人听得眼睛瞪得老大,不禁问道:“五百钱还便宜?”
吴凡道:“诸位,不要把这清酒看成简单的酒水,而是要看成面子,档次,身份,地位,看成是奢侈品。”
奢侈品?众人不解何为奢侈品。
吴凡道:“奢侈品就如金银珠宝,名画古董之类,不是生活所必须之物品,而是用来显示身份地位,是给自己带来面子档次的物品。这清酒作为奢侈品,不仅是高端宴饮的顶级酒水,更是可以作为买来馈赠他人的上好礼品。这清酒不是一般人可以买来饮用的,而是要卖给有钱人。卖给他们自饮,或是馈赠。所以这清酒要当珍宝来卖。”
把酒当珍宝来卖?众人听得无不惊讶,心道这想法实在太过大胆了些。不禁都问道:“那要卖多少钱呢?”
“两贯。”吴凡伸出两根手指。
两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道这吴凡是不是疯了。
王平道:“吴先生,两贯也委实太贵了些,怕是无人问津呢。”
吴凡笑道:“这奢侈品就是要贵,两贯不行就三贯,三贯不行就四贯。”
众人听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卖不掉还加价卖?不禁纷纷都道:“这哪里有人会买。”
吴凡心道,等临安定了都城,这天子脚下到处都是文人士子,到处都是各种高级官员,那时这些上流人士各种宴饮,各种社交送礼,怕是这酒和九百年后一样,排队也是买不到的呢。吴凡笑道:“这临安城里有钱人多的是,以后也会越来越多,诸位放心,定能卖得掉。”
王平道:“那这清酒就按这个价明日开卖?”
吴凡忙道:“这可不行。现在卖不但卖不出去,而且还会损坏这清酒的品牌,对长远来说都是不小的伤害。”
王平奇道:“那何时开卖?”
吴凡道:“这奢侈品要一出道就高贵,这种高贵可不是价格卖得高就算高贵。要看着高贵,喝着高贵,出生都要高贵,最好还要有名人背书。”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就买一个酒水还要讲出生?还要名人背书?
吴凡接着道:“首先,这奢侈品就如同青楼里的头牌行首,要穿着十分华美漂亮的衣服,要打扮得浓妆艳抹,这就是要看着高贵。而且,还要取个十分高雅的名字,既要说得顺口,也要说得响亮。其次,要选一个特别的时机来出道,不能随随便便拿去街市就卖。最好是能先吊足买家之胃口,让其想买但又不是随便就能买到,这就要有出生,要有名人背书。”
众人还是不甚其解。
吴凡继续道:“说白了,就是要对这清酒进行包装,就是装裱。这奢侈品可不能如普通酒水那般一坛一坛的卖,而要小瓶小瓶的卖。这酒瓶不但要十分精美,而且其外面还要有木盒包装,这木盒也要尽显高档。”
众人不禁问道,这包装究竟要如何去做?
吴凡笑道:“这包装之事,就由在下帮各位完成吧,毕竟你们酒商联合会每年可是给我两万贯的顾问费呢。”
众人听得俱都笑而不语。
吴凡又道:“至于这清酒之出生,等在下把这包装做好了,我再给各位谋划。另外,这春季煮酒还有多久?”
钱思远道:“今年的春季煮酒便在三日之后呢,这春酒煮完放至八月便可开卖了。不过这每年新酒开卖前都有一个品酒选酒的仪式,皇城司每年也都要选几款好酒送入大内,让官家品尝。不过,临安府已经数年都未有选送酒水入宫了。”
吴凡道:“这选酒入宫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