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绍兴十年二月,临安。
原本吴凡一家是打算过完上元节再来临江仙开门营业的,然而却只是到了初八便就去开了门营了业,因为呆在家也实在是无聊,还不如来临江仙开门做生意。
过完一场年,临江仙的生意略微清淡了些,其实这也正是吴凡一家所追求的的样子。这一家三口尽情享受着这悠闲的春日时光,每日里人来得多了反而让他们有些发愁。
二月底的时候,店里的人气又渐渐恢复起来。这日午后,吴凡在左间书铺里整理书籍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间“啪啦”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的声响。吴凡忙转身到外间来看,只见橘儿正蹲在一张桌子边收拾地上破碎的瓷片。她旁边也正有一位年轻的男子蹲下来帮忙收拾那地上的瓷片,吴凡出来的急促,眼前的事物看得不是很真切,不知那男子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碰了一下橘儿的手背,吓得橘儿忙抽回了手。吴凡仔细去瞧,只见那男子正一脸淡淡的邪笑看着橘儿,道:“小娘子莫要动,小心伤了手,让在下来捡便是。”说着便又上手去摸橘儿的手。
橘儿刚刚也是以为这男子是不小心碰到了自己,这会儿却见这男子一脸坏笑,并又上手摸了过来。橘儿本是活泼外向的性格,见这男子不知廉耻,动手动脚,她便十分恼火,伸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这男子的脸上。
这男子一下就被扇懵了,他哪里想得到这美若天仙的小娘子竟是如此刚烈的性格,竟然敢扇自己耳光。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却没有发怒反而是一脸笑容。
吴凡见此景,连忙三步并成两步跨了过来,然后伸手一把把橘儿拉了起来,又顺势把她往柜台方向推去,让她进到柜台里去。他转头对那男子道:“你是何人,竟如此无礼?”
那男子忽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站到了自己面前,吓得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他的身后也突然冲出来两位穿黑衣的男子,一下横在了他和吴凡之间。吴凡用眼一瞟这两位黑衣男子,便就知道这两人是个家丁打手。
那男子忙将两位黑衣人分开,笑道:“误会误会。”
吴凡冷笑一声,道:“没有什么误会,我看得清清楚楚,你这无耻之徒今日我便饶你一回,从此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我临江仙不欢迎你,给我滚蛋。”
那男子依然皮笑肉不笑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吴先生吧?不错,你这临江仙不错,两位娘子也是不错,的确貌若天仙。”
吴凡一脸怒容道:“再不滚蛋,我让你爬着出去。”说着便往前跨了一步,直逼那男子面前。
那两位黑衣打手忙一左一右插了进来,伸手便向着吴凡推来。吴凡早已关注着这两位黑衣打手,见左边这人伸手来推,他不但不让,反而快速欺身相迎,欲直直和那人的手掌狠狠撞上去。若是让这魁梧的身躯快速撞上这推来的一掌,那这人的胳膊必将是断裂无疑。吓得那人忙侧身相让,这一让便让吴凡一下就贴到了本躲在黑衣人身后的那男子面前,吓得那男子极速往后连退几步,撞得旁边的桌椅一片作响。也吓得那些桌椅上看书发呆的人忙站起身来,不停地道:“这是作甚?”
那两位黑衣人见自家主人被吴凡欺负,便也不再约束自己,忙跨前两步,伸拳就砸向吴凡的脑袋。吴凡那搏击套路已经形成了惯性,见拳头打来忙下蹲躲避,然后顺势起身同时右手勾拳,速度极快,力量极大,直接打在那人的下巴上,立时让那下巴脱了臼。那人便也痛得失去了战斗力。也只是一瞬间,另一位黑衣人不假思索,直接抬腿一脚猛踹吴凡的心窝。吴凡不躲不避,一样快速迎了上去,只是微一侧身双手一把抱住踹来的一脚,然后抬起右脚一脚踹在这人的脚踝关节上。吴凡觉得这些人教训一下让他们滚蛋也就算了,所以也就没有下死力。这人的脚踝立时肿了起来,痛得站不起来了,但还不至于伤筋断骨。
原先那年轻男子没想到这吴先生竟然会武,而且身手了得,只两下便将自己的两位贴身打手给收拾了,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吴凡不想闹得太大,这不是山野无人处,这是临安城,万一闹出人命自己也没本事收拾得了。他走上前一把抓住那男子的胸襟,拖着他一把扔到了门外,道:“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赶紧滚蛋。”
那男子拍拍自己的衣服,冷笑道:“好好好,吴非凡吴非凡。”说完转身便就离去了。那两位黑衣打手也相互搀扶着追着那男子去了。
这茶点区的动静早已把店铺里所有的人都吸引了过来,等这三人走得远了,便有人走过来对吴凡道:“哎呀,吴先生啊,你可是若上麻烦了。你可知那衙内是谁?”
吴凡当然不知那人是谁,但既然是个衙内想必也是个官二代了。
人群中便也有人继续道:“那人是秦衙内啊,秦桧秦相公家的,秦熺。”
吴凡听得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心道,卧槽,这他妈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人了。
人群中不禁纷纷议论起来。听说这秦衙内最近一两年才在临安城里突显出来,而且一出来就十分嚣张。那还不是因了他爹秦相公的权势越来越盛的缘由。这秦衙内也是和他爹一样,出了名的阴狠,吴先生可是要小心了。
吴凡的心里不禁一片冰凉,这天下人不知道,可他吴凡却是知道,这秦桧是一代奸相,把持朝政独断专横十数年,得罪了他又且能在这临安活得下去。
吴凡心里充满了忐忑,但他不后悔刚刚的出手,他已经手下留情了,否则这三人早就废了。或许自己当真是气运已尽,总是碰到不该碰的人。但是既然来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能挡则挡,挡不了那也只好跑路。还好自己原先就想着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去,只是可惜了这才刚开始享受的闲适生活。
这日下午吴凡去了街上买了些物资,作了些安排,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做些准备。
这日傍晚一家三口亦如往常一般关门歇业,然后手挽手在夕光弥漫里慢悠悠地回家去了。那些站在临江仙门口呆呆欣赏着这一家三口慢慢离去的背影的人们,后来才知道,这绍兴十年二月底的黄昏,临江仙外三人离去的背影却成了这临安城的绝影。从此,这临安城里,再也没有这有若神仙眷侣般缓缓走来又离去的身影。
晚上吃饭的时候,吴凡将秦桧的事情和九儿、橘儿简单说了一下,然后将今日得罪秦桧之子秦熺的后果浅浅分析了一遍。他说的不是很严重,以免两位娘子担心。但是,两位娘子子如此冰雪聪明如何听不出吴凡的忧心。橘儿不免自责道:“都是橘儿不好,也就是摸了一下手而已,真是不该伸手打人的。”
吴凡安慰道:“该打当然得打,这种无耻之徒不打,难道还供着不成?不用担心了,我们先等等看吧,我也没打那秦熺,就连那两个打手也没有伤得太重,兴许人家气消了也就算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在这临安呆不下去了,那就离开这里,我们原先不就想着找一处青山绿水的地方早早退休么。”
橘儿不免有些难过道:“可是这临江仙多好啊,这新宅院多好啊,我们一家三口如此闲适快乐的生活都还没有过几年呢,离开这里当真是舍不得呢。”
吴凡笑道:“傻瓜,我们有的是钱,就算不卖我们手中持有的这临安的宅院,我们家就是现钱也有几十万呢。有了这么多钱,再好的宅院,再好的生意,换一个地方再来就好了。况且,若我们去到一个景色绝美的地方,一样修一座大宅院,买上一大片田地,每日里种种菜,养养花,喂喂鸡鸭,且不是比这临安城里舒适多了?”
九儿笑道:“橘儿,官人说的对呢,若是能如富春江边人家那般的生活且不是我们原本就想要的。”
想到那富春江边的人家,橘儿忙笑道:“是了是了,那样倒是不错呢。”
吃过晚饭,吴凡在自家的宅院里做了一些简单的警示系统。就是在围墙边拉了很多细绳,细绳与细绳相互交错,每根细绳上挂着很多个铃铛,这样只要有东西碰到细绳,这相互交错的细绳上的上百个铃铛就会响成一片。
做完警示系统,吴凡便又重新找出了放了很多年的登山包,那包几年前已经被九儿用灰色的麻布在外面包裹了一遍,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橙色了。重新将帐篷、睡袋、炉灶、套锅等户外用品装了进去,然后又把家里的大部分钱装进了防水袋里。九儿和橘儿也都各自按照吴凡的交待,各自装了一个包,她们俩的包也是以前在小院里没事的时候仿照吴凡的背包自己缝制的,虽不好看,但是挺实用的,也很能装。打好包,吴凡便将三个人的包放在正厅顺手的角落里。
这一晚,吴凡将两间卧房里都点上了灯,然后还在门口放了一个空的铜脸盆。他们三人却和衣睡在了正厅的大炕上,炕头还放着一根木棍。这跟木棍是吴凡特制的,长得和棒球棒几乎一样,是用上好的硬木做的,一般刀剑砍上去,也就留个细痕而已。
三个人吹了灯躺下来,俱都想着最好是虚惊一场,是自己想多了。
这心里有了事,人哪里能睡得着。也就这样三个人闭着眼想着各自的心事,不到半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亥时的时候,三人忽然听到铃铛响成一片。吴凡立马从炕上跳了下来,并轻声让两位娘子穿好鞋,呆在炕上不要动,不要发出声音。然后他快速穿好登山鞋,系紧鞋带,手上拎起木棒,悄悄开了门绕到正厅后面,然后往着卧房区摸了过去。
这二月底的夜晚,天气晴好,抬头虽是满天星光,但是没有月亮夜色却是十分浓黑。吴凡借着卧房里的微弱灯光,远远望见五个人向着卧房围了过去。这五人俱是全身黑衣,腰里插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吴凡略一思考,悄悄跟了过去绕到了五人的身后。
“哐啷”一声铜盆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位男子沉稳有力的声音,“蠢货……一不做二不休,男的杀,女的堵上嘴绑起来。休要伤了女子,还要带给衙内玩耍呢。”
吴凡听得心头一惊,其实他本不欲伤人性命。可如今听得此话,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也便无手软的可能了。
这里是吴凡的家,他自然再熟悉不过。他悄悄跟了过去,在一处游廊柱子的阴影里,吴凡手握木棒照着拖后一人的后脑勺狠狠地击打下去。只听一声闷响,那人立时倒地,吴凡一个跨步把人接了下来,然后轻轻放倒在地。饶是吴凡做得快速而轻巧,但这寂静深夜里,这一系列动作发出来的声响还是十分明显的。
“怎么回事?”吴凡听到有人发出了疑问。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吴凡又听到前面有人一脚踹开了卧房的门,然后便有人喊道:“此间无人,另一间看看。”
吴凡知道不能给他们时间一间间查清楚了,他必须迅速出手,一一击破。吴凡也顾不得声音,飞奔起来,朝着最近那人而去。那人其实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已经转过身来准备前来查看,但他忽见一个黑影向自己飞奔而来,赶忙抽出腰间的短刀。但那刀只抽到一半,整个人就被吴凡一木棒击飞了出去。
只听“噗通”一声,其余三人俱是一愣,也就是一刹那便就急速反应过来,立马抽出了腰间的短刀。三人转身从卧房里出来,便见门口游廊上站着一个黑影。
这三人成品字形向着吴凡围拢过来,这当前的两人看着和白日里在临江仙动手的两人差不多。但那站在后面的那人却是身材高大魁梧,比他吴凡都还要高上半个头,在这时代绝对少有。看到那人吴凡不禁想起了林同,这身高体型出现在这里,想必也是行伍出身,吴凡估摸着这人身手应该不差。
吴凡见三人围拢过来,故意往后撤了两步,然后转身便走。身后三人见这黑影想跑,立马举刀追了上去。也就跑起来五六步,吴凡突然放慢一步,头也未回,右手向后狠命甩起木棒。只听“咔嚓”一声,那硬木棒击打在头骨上的碎裂声响起。那当先一人被打得飞出了游廊,落到了院子里。
那最后一人大喝一声道:“莫要追,小心有诈。”
吴凡转过身来,看着已经并在一起的两人,他手握木棒,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那两人也没有贸然上前,看着这身材魁梧的黑影,心里俱都暗暗有些吃惊,想不到一个普通民宅里竟然有如此身手的人物。
就这样双方一动未动站了一会,那边身材高大的人道:“你究竟何人?敢坏我们的事?”
吴凡突然笑道:“你们什么事?帮着秦熺杀人越货,强抢民女?”
那人没有立即回话,略一停顿,忽道:“既已知,且可活。”话未说完,那人已飞扑过来。那人速度极快,还好是在这黑暗里,人未至,可那雪白的刀光如闪电般破空而至。这速度着实出乎吴凡意料,他虽心里预料着这人应该身手了得,但想不到竟如此之快。吴凡站定了未动,在这黑暗里也看不太真切那黑衣人的动作,但他不管不顾,照着那明晃晃的刀光就是狠狠一棒。只听“当”的一声,震耳欲聋。双方心里都各自吃惊不小,均想不到对方竟如此强力。吴凡手中的木棒在这黑暗里黑黢黢的,让对手看不真切,所以不免占了些便宜。再加上对方使的是短刀,他这木棒和棒球棒一样长,在这黑暗里更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也只是瞬间,吴凡欺着对方刀短,他一矮身,伸手挥棒横扫那人的膝盖。那人的确了得,实战经验想必极其丰富,他见吴凡突然矮身,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他便立即翻身跃出了游廊。
又是一声“咔嚓”,吴凡这棒没有打中那身材魁梧的黑衣人,却赶上了另外一个飞奔而至的黑衣人。那人膝盖顿时碎裂,啊的一声惨叫,立时倒地惨呼连连。吴凡也不管这人如何,一起身便去寻找翻出游廊的黑衣人。只见那黑衣人已经飞速绕到了吴凡身后,吴凡眼角忽然白光一闪,他心道不好。未及多想,他随手往后斜向上挥出了一棒,只听“当”的一声刀棒又是一交。吴凡心想好险,这后面一刀若是落下来自己便一命呜呼了。
这刀是躲过了,但他后背完全暴露在对方面前哪里还躲得过。那刀棒刚一接触,吴凡便觉后背猛然被重物撞了一下,整个人被撞飞了出去。刚刚那黑衣人见自己的夺命一刀竟又被那木棒给挡了,他便顺势飞起一脚狠狠朝着吴凡的后背踹去。这一脚着实力量巨大,如同攻城锤一般重重撞向了吴凡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