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在死去的老板娘家里收刮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租住的房屋,那个杀手居然已经醒过来了,但那一张通红的脸能够说明,他的烧还一点都没退。
她老远就看见租住的房子亮着灯,还以为是那帮人找来了,担心那个杀手,吓得她飞快地往租住屋里狂奔,又在地上磕绊了一下,这回脸撞在一块儿小石子上,撞得有点重,脸上立刻就起了一个青紫色的包。
她急急的推开门那一刻,他就坐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她。
她看到他醒过来了,高兴得其余什么也没想,更没管他开了灯这回事,小跑过去,“你终于醒了?”
能不高兴吗?这一晚上她几乎是拼了性命在救他。要论她一个人,打不过那一大群人,要跑多容易,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她至于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吗?
那个杀手只管看着她一会儿,又看了看她手中抱着的衣服,张了张口,才低下头,有些犹豫地说道:“把衣服给我吧。”
洛绮凰这才想起来,自己扒了他的衣服,想到这里,她脸蓦地一红。
虽然自己什么想法都没有,即使有想法,也都是干干净净纯纯粹粹地为了他的安危着想,但一个女孩子大半夜扒人家衣服这回事,怎么也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
她不好意思的将手中那套男人穿的衣服递过去,放下手中的药和一些吃的干饼,抱着另一套女士衣服走进了旁边的一个侧门里。
她在那个老板娘家里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一些农村常烙的那种干饼,至于衣服,洛绮凰在老板娘家中虽然没看到除了老板娘之外的任何人,但还是在她家的衣柜里翻到了男人穿的衣服,应该是老板娘的丈夫的吧。
除了男人和女人的衣服,她还发现了小孩子的衣服。她想,应该是老板娘的丈夫带着他们的孩子外出办事或者走亲戚去了,所以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在家里。
哎,他们回来要是看到自己的妻子、妈妈已经死了,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又是一个不幸的悲剧。不过,如果她的丈夫和孩子都在家里,说不定也和老板娘一样的遇害了,那帮丧心病狂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洛绮凰换完衣服出来,杀手已经穿好衣服一瘸一拐地下床了。
她看见他手中拿着退烧的药,正在一根水管前站着,准备就着自来凉水吞下去。
她赶紧上前阻止了他,“不能用凉水吃药,你先去床上用辈子捂着,我马上烧点开水。”
杀手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久久都没有动。
她一边往灶里加柴一边把积满灰尘的一口铁锅洗干净,放到灶上,又把从诊所老板娘那里拿来的干饼放到锅台上热。
急急忙忙地做完这些,安心地坐在灶台前烧火的时候,她才发觉到那个杀手一直在看她,疑惑地问:“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杀手吞吞吐吐。
洛绮凰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将一块柴火扔进灶里,抬手将掉到额前的一缕湿发掠开,“你别磨叽了,赶紧去床上暖和着吧,你得赶紧退烧,吃完这顿饭我们就得逃,你的老大派了三四十人来杀我们,你都不知道你昨晚差点儿就死翘翘了,我救你救得很辛苦知道吗?你可别再当我拖油瓶了,那三四十个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还拿着武器呢,昨晚我去买药的那个黑诊所的老板娘就被他们杀了,哎,说到底还是被我们给连累的…
“我知道。”杀手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你知道就好,这世上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敬,我们没有资格要人家给我们赔命。”洛绮凰感到脸上刚刚碰到的那一块儿青紫有些疼,抬手摸了摸,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忍不住暗骂,妈的,毁容了,虽然不是靠脸吃饭的,现在这鬼样子还是有点对不起人民大众吧。
她想得更多的是,沈流莫会不会嫌弃她这幅样子。
随后又自嘲地笑了笑,她已经从古堡里跑出来了,现在她和沈流莫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她凭什么能够引起他的某种情绪?
不过她还是想知道,沈流莫现在是不是知道她已经离开了,他知道后,会怎么做?
一旁的杀手看着她千变万化的表情,他就那样站着,灶里的火光跳动在她伤痕遍布的脸上,尽管那张脸几乎可以用面目全非、惨不忍睹这样的词来形容,但还是能够清晰的分辨出她美丽的轮廓。
他突然说道:“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很不容易的救了我。”
洛绮凰的思路被打断,皱了皱眉,看着他,白了他一眼,“不用谢我,更不用拿我当救命恩人,现在你是我祖宗,我求你去床上捂着行不行?”
“你为什么要救我?”他问道。
洛绮凰眨眨眼,“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刚刚不是说了吗,这世上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敬,今天在我面前的不管是你还是什么人,我都会救的,你不需要感激我,反正等你伤好了,我是要把你送去警察局的。”
杀手的脸上有些阴云闪过,“你为什么要送我去警察局?既然是这样你费那么大力救我干什么?你是警察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洛绮凰心烦,本来她在想到沈流莫的事情上时,有些东西理不清就烦心意乱的,将手中一块柴火气愤地扔进灶里,站起身说道:“因为你这样的人双手都沾满了鲜血,你该死,但应该由法律来惩罚你,而不是被任何人动用私刑,我不是警察,我救你纯粹出于一种人道,别再问这些无聊的问题了,也不用想着逃跑,就算你逃走后不被你的同伙杀掉,我总有一天也要将你抓住。”
杀手怔怔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说了一句,“锅里的水开了。”
洛绮凰被他这话头一拐,没立时反应过来,随即瞪了他一眼,转头,用湿帕子包着锅沿,把锅端下来,又把另一口锅洗干净了放上去,盛了一大锅水,“烧一些水,等会儿你洗个热水澡,我们立刻离开。”
杀手没有再说任何话,一瘸一拐地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等着洛绮凰端了一碗开水过来,他吃下了药后,不久,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更厉害,他知道,这是退烧药在起效果了。
洛绮凰建议他躺下睡一会儿,等这锅水烧好了叫他。
他睡下后,洛绮凰替他掖好被角,才又坐到灶台边,将湿了的头发散开,就着灶里的火烤着。她突然想到那个杀手的头发也是湿的,就找了一个铁盆,装了两块烧得正旺的柴火在里面,端到床头,好好打理了一番,既能让那个杀手暖和到,又不至于出什么安全事故。
做好这些后,她才又回到灶台边,从灶台上拿了一个烤得黑乎乎的干饼啃着,眼泪不知不觉就下来了,从前父母还在的时候,即便家里穷得到处借钱了,父母都没让她吃过这样的苦。她不是娇生娇气,只是在想到这样的苦时,想到了那时的乐,可惜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她现在在回到了A市,只是她之前从来也没想过,她会是用这样的方式回来的。
沈流莫,沈流莫……她在心底无声地喊着,你也在A市,我也在A市,你知道我来了吗?昨天刚下飞机那时,我多想离你远远的,可是现在,现在我希望你就在我身边。
还有可能吗?你还有可能回到我身边吗?或者我回到你的身边?
沈流影对她说的那些话又在耳边响起。
我爱他,爱了他整整二十年……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这个家姓沈,而你姓洛……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可我了解……我哥不爱你,他只是对你生出了一时的新鲜感,你还以为那就是爱呢……我比你更爱他,他最终也会爱上我,你放手吧……
放手吧!
这是让洛绮凰最不敢面对,也是让她最绝望的三个字。
放手?
她舍不得,可是她没有勇气去为了感情抗争,她没有勇气像沈流影那样趾高气扬地对她反击这三个字,因为她姓洛,不姓沈,她和他,没有走过那么多年头,没有那么多的回忆,甚至,她真的如同沈流影所说,她不了解他。
一个对自己深爱的人一点都不了解的人,有什么资格存在于他的世界之中,对妄图接近他世界的所有人指手画脚呢?
也是正是认识到这一点,她才会那么冲动地离开古堡吧!
洛绮凰留着泪嚼着无畏的烙饼,一边想着那些沉重的心事,完全没注意到,那个杀手根本就没有睡着。
他藏在被子下的一双眼睛,透过被子边上的一条缝,静静地注视着洛绮凰。
他看着她为自己端来一盆保暖的火,看着她嚼着干干的烙饼流泪,看着她伤痕累累的脸上写满了悲伤与落寞。
不知为什么,他感到自己的眼眶似乎比发了烧的额头还要烫,他感到,眼似乎里有什么东西想要夺眶而出。
是眼泪吗?
他不确定,多少年了,他不知道眼泪是个什么东西……直到那个女孩儿替他掖好被角,将一盆火端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似乎……似乎又一种隔世的情绪在向他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