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澄霜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不出十天,我们两个必有血光之灾,果然,这对狼狈为奸的夫妻没安好心。”
“这世上除了那条孽龙,还有谁能让你有血光之灾?”龙战野有些不信,起身走到供桌旁。
扒了供桌上摆放着的熟透的香蕉,塞进嘴里。
气质忧郁淡定,像是个优雅的贵族。
纳兰澄霜绕到龙战野身后,双手落在龙战野肩膀上,“给我吃一口。”
香蕉喂上去,俨然你侬我侬的小情侣。
当初还口口声声说我是什么葵娘转世,喜欢我,这么快就找到真爱了,真是得找个机会好好恭喜他。好叫他以后嘴上别再没个把门的,心里有甜言蜜语也只消对身边那个真正的爱人说就好。
“说不定就是那只孽龙有关的事。”纳兰澄霜不去街边摆摊真是可惜了,算的真叫一个准。
“哦?我还挺好奇的。”龙战野手指弹了弹扇面,一脸兴趣的看了眼沉默是金的沈霆骁,又看了一眼我,最后目光才落到张芃芃身上,“这件事一定很好玩,纳兰你就不好奇,想知道一下么?”
“好奇?”纳兰澄霜全身上下写的都是抗拒,见龙战野一直保持着浓烈的好奇心,温柔中妥协了,“得了,我们家龙龙傻白甜不畏生死,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你们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这件事,晚点再说,先跟你们介绍一个人。”沈霆骁也剥了根香蕉吃,但是接下来就是一阵沉默。
沉默背后是在告诉我,他压根就不认识张芃芃,这件事他不会开口。
我清了清嗓子,“咳咳,这位呢叫张芃芃,是我大学的同学,也是……宋将军的女朋友。”
“宋将军?哪个宋将军?”纳兰澄霜眼睑低垂,漫不经心吃着香蕉。
龙战野对阴间了若指掌,张口就道:“宋威凛咯,除了他还能有谁,你这个前徒弟不错,连姓宋的都拉拢来了。”
“你……你不会是借我这个宅子招阴吧?你……你……”纳兰澄霜瞪大了圆溜的眼睛,突然间又看到了张芃芃那双澄澈干净的眸子。
他好像是明白张芃芃可能对什么都不知情,表情又淡定下来,“你要是乱带人来,我也没办法反对,但是还是要慎重,那个家伙身上鬼气冲天,他来过一次,这里可再不能带别的客人了,尤其是没有任何灵力的普通人。”
“你还想带什么客人来?你夜店里认识的那些?”龙战野字里行间,很明显的醋意。
纳兰澄霜只好解释,“怎么可能,她们来会弄脏这里的,是……是比如楚歌的父母,他们上次来就住的挺开心的。以后来S市,邀请他们来做做客,总是要的嘛。”
“其实今天带芃芃来,只是来做客的,没别的意思。”我朝他们笑了笑,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什么招阴不招阴的,真是爱多想,我可以发誓,我今天带她来,绝对不做任何招阴的事情。”
所谓招阴,便是把阴间的人请来。
阳宅万不能做这种事,一旦做了就成了阴气冲天的阴宅,再不能住人了。
那宋威凛才会在阳间开一家赶尸客栈,方便自己招阴,还能顺便打探一些阳间的消息之类的。
“我信你个鬼,你个女人坏的很。”纳兰澄霜见多了我偷奸耍滑的一面,显然不信。
见我三根手指头竖起来发誓,又找不到破绽反驳。
抿着嘴唇,气哼哼的看着我,
龙战野却对张芃芃另眼相看,朝张芃芃伸出右手,“你好,我叫龙战野,以前和姓宋的关系不错。”
“张……张芃芃。”张芃芃局促不安的自我介绍,望着龙战野伸出的手,迟迟不敢握上去。
纳兰澄霜也含笑自我介绍,“纳兰澄霜,纳兰性德的纳兰,澄澈的澄,霜花的霜。”
“你们好。”张芃芃终究是没胆子和两个奇怪的陌生人握手,她习惯对人礼貌了,最终紧张的朝二人鞠了一躬。
纳兰澄霜社交能力真是一等一的,很自然的邀请张芃芃坐下。
端茶倒水送点心,还问人家会不会打麻将。
张芃芃这种老实巴交的妹子,连斗地主都不会,更别说是打麻将了。
捧着茶杯抿了一小口,连连摇头。
“没关系,我们教你。”纳兰澄霜刚才还有点排斥,现在一副誓要和妹子打成一片的架势。
他们三个坐下,纳兰澄霜趁机喊着什么三缺一。
问我和沈霆骁谁愿意陪他们玩一局,我连连摆手,“我太久没玩手生,还是让骁哥来。
牌桌上坐下来,没几个小时根本停不了。
我看他们打了半圈就不耐烦了,打着呵欠去原来的房间休息。
房间干净整洁到一尘不染,所有的摆设都和我住的时候一模一样。
花瓶里插着新鲜的花朵,午后斜阳照在阳台乳白色的躺椅上,萦绕在花朵间的粉蝶飞舞着。
往床上那么一躺,眼前的一切那么熟悉。
仿佛又回到了暑假的某个午后,就这么搂着沈孚睡着了,进入了一个自在又美好的梦境。
嫩绿色藤萝编织的摇篮里,蜷缩着一只人身蛇尾的婴儿。
婴儿胖嘟嘟的,肉肉的脸蛋玉雪可爱。
轻轻戳一戳,还很有弹性。
在睡梦中,他咂咂嘴,“妈妈~孚儿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来看孚儿。”
“孚儿,妈妈这不是来看你了,真乖。”我搂住他,只觉得搂着一团热乎乎软绵绵的小柔团。
细滑的鳞片手感很好,上手了就停不下来。
他面朝向我,靠着我的胸口,“妈妈,要喝奶。”
“什么……奶,老子……没有……”突如其来的尴尬,让我脸上滚烫异常,蛇类是冷血动物,卵生的,喝什么奶?
哺乳动物才喝奶。
他靠着我,咂嘴的动作像是婴儿的吮吸,“可是孚儿好饿。”
“那……那喝喝看?!”我撩起衣服的一瞬间,他昂起头,朝我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一般的寒冷,我从来都没有那么绝望过。
孩子的眼窝里没有眼珠,空洞洞的一片。
血泪从眼眶涌出,流淌过白皙的小脸蛋,“好黑啊,妈妈,为什么这个世界是一片黑色的。”
“因为孚儿的眼睛不在了,被一只狐仙偷走了。”我从来不会哄孩子,骗人的话以前常说,现在脱口而出的却是血淋淋的真相。
那小手在梦里都那么害怕,紧紧的攥着我的衣服。
带血的泪越来越多,浸湿了我身上的白色卫衣,灼热的像是岩浆一般烫着我的心口。
好痛。
痛的几乎无法呼吸,那是我和沈霆骁的血脉。
一个还在蛋里无法出世的小生命,稚嫩幼小,还没见过世界的美好,就见证了命运的残酷。
我搂紧他,他却不见了。
下一秒梦境跌入了巨大的深渊,深渊中睁开的是一双浑黄的巨眼。
巨眼瞳仁狭窄的椭圆形,像是蛇类的眼睛,但也跟古籍里曾经绘画出的远古的巨龙相似。
但那眼睛有我熟悉的气息和感觉,扎心一样的刺痛着心房。
那是沈孚的眼睛!!
“是你,你偷了我孩子的眼睛,你这个不要脸的贼,把他的眼睛还给他。”在梦中我催动了掌心符,烈焰横劈,灼亮了黑暗的深渊。
血光瓢泼,落雨一般落下。
全身浴血的我,茫然站在猝然而来的狂风中。
沈霆骁的声音在耳边猝然响起,还是那句让人全身发寒的话语,“缘生孽,孽生缘,缘起缘灭,皆为化龙,楚歌。你,不过是我化龙的阶梯。”
猛的惊醒的时候,龙战野和纳兰澄霜凑在我床边。
凝视我脸上的表情,见我一脸惊恐的醒来,纳兰澄霜一脸轻浮笑意,“做梦了?”
“没有。”我起床穿鞋,胸口细微的起伏着。
很可怕的梦境,梦的我全身发软,气息都不稳了。
纳兰澄霜笑道:“我要是你,如果有说梦话的坏毛病,每次睡觉一定把嘴堵上。”
这一句话,似冷冷的一巴掌打在我脸上。
我脑补出一个被他窃听去梦话的画面,随即立时跳起来拽住他的衣领。
追问纳兰澄霜,刚才到底说了什么梦话。
纳兰澄霜愣了一愣,然后狡猾的坏笑,“总之就是听见了,可我老人家偏偏不告诉你,急死你。”
“干爹,你又欺负我妈妈,她刚才明明没有说梦话,你又骗人。”小四脚蛇稚嫩的声音响起,才把我从孤立无援的恍惚中拖拽出来,我第一反应就是一脚踹在纳兰澄霜膝盖上。
纳兰澄霜明明是个皮厚的,几百斤打上去也不会疼,却捂着膝盖大叫,“疼死我了,哎哟,疼死我了~歌儿,人家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就……这样对我,腿断了你赔得起吗?”
“闭嘴!”我低吼了一声。
我很少真的跟人生气,哪怕是从悬崖上跌下来,那也只是拧巴的一种恨意。
跟人发火争吵,几乎是很少。
龙战野和纳兰澄霜陡然间发现什么,交换了一下眼神。
显然是察觉出我刚才的确是梦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心里乱的很,懒得理是不是演技太差暴露了。
揉了揉睡的乱糟糟的长发,脚步沉重的下楼。
晚饭已经做好,盖上了盖子。
张芃芃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电视。
对于张芃芃来说这里仍旧是个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带来这里。
为什么要认识纳兰澄霜和龙战野,又为什么要陪人家打一个下午牌。
“看到沈霆骁了吗?”我问正在看电视的张芃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