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香燃尽,几个金吾卫已到了此地,见到了衣袖全是墨的赵衍和抱着画一动不动的岳楼。很显然,岳楼赢得了比赛成了萧相意的伴读。
而赵衍也被当时执掌文试的赵正所注意,许是父子血脉相连,赵正第一眼见到赵衍就心生异样,顺着赵衍的线索查下去,赵正找到了多年未见的文娘,也让赵衍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是赵家的子孙。
赵正提出让赵衍认祖归宗,文娘为了赵衍的前途答应了,却遭到了赵家宗室的反对,陈佳裳更是闹到了赵贵妃面前,哭求赵贵妃给自己做主。文娘最后答应让赵衍认在了陈佳裳名下,文娘自己不入赵家。
至此,赵衍算是入了赵家族谱,而后赵衍并未顺应赵正的安排进兵部,而是求赵正让自己来了云川口,赵衍期待自己有一天能建功立业,能有面圣的机会,能为自己的母亲请封,能让自己的母亲也可以扬眉吐气一回。
云川口的日子平静又辛苦,赵衍日夜操练立下无数功勋,只是没有战事,所得的赏赐不过是韩照温将军的一些细软银两。终于,赵西城来了云川口,赵家稍信给赵衍,让赵衍辅佐赵西城,一切听赵西城行事,事成以后,让赵贵妃出面给文娘封号。
“故事讲完了”赵衍苦笑打断了萧相意的沉思。
“所以,你偷地形图,赢演武场,设计杀我皆是赵家所令。”萧相意感觉周边空气不知何时变得稀薄起来,心里像是千斤重担压迫。
“殿下,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赵衍摩挲着手里的帕子,“我从小受人冷眼,总以为自己学有所成就会过得好一些”
“你说得没错,你要是愿意,待回到京城我请太子妃娘娘为令堂请封诰命。”萧相意又替赵衍掖了掖被角。
“殿下,没机会了,殿下和赵西城一同来到云川口以后,我经常想,如果当时是我赢得比赛,我在殿下身边当伴读,那一切都会不一样。”赵衍又看了眼帕子,“岳楼应该过得很好吧。”
“你投到我门下,我便会护你性命,你便可过上与岳楼一样的生活。”萧相意伸手摸了下赵衍肩膀上的曼陀罗。
“殿下,地形图是我偷的,设计杀你的也是我,只要我死了,殿下便找不到赵家的把柄,赵家无论如何也留我不得了,若殿下有心,只求殿下庇佑我娘。”赵衍握住萧相意的手,像是临战遗言。
“你的毒已经解了,你不会死了,这里是韩家军,我自会护你周全。”
“殿下,太晚了,我娘如今在赵家鹿街巷的宅子里,还望殿下时时照拂。”说完,赵衍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举起右手朝自己的心脏猛地一击,立时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赵衍,你……来人,快传军医。”萧相意见此大为骇然,边伸手探向赵衍的鼻息,边唤人传军医。
很快岳楼领着军医进来,军医上前搭脉,而后摇了摇头,回禀道:“心脉已断,已然气绝。”
“殿下,你们聊的什么?怎么把人都逼死了?”岳楼自然知道赵衍的重要性,见赵衍已死心下不解。
“岳楼,你送他一程吧”萧相意站起身来抬眼向外望去。
“是,殿下”岳楼回应一声,便上前收尸,“殿下,他身上……”岳楼惊呼一声。
“身上有和你一样的纹身。”
“可是,我从未见过他呀。”
“送他一程吧,他也算你的同门师兄弟。”萧相意走出帐外,突然想起什么来,又回头说道:“厚葬,银子我出。”
秋风萧瑟,萧相意站在帐前,拿出京都来的回信,喃喃道:“你可知道若你死了,你母亲又有何依仗,就算得了封号,你母亲又能独活多久呢?”
“殿下,您在说什么?”身后的岳楼问。
“自己看吧。”萧相意把信给了岳楼。
“这,赵衍居然是,怎么会……”岳楼见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赵衍的身世来历武功所学,不禁大吃一惊。
“岳楼,当日比赛,你为何不顾性命地保护那幅画”
“殿下,属下也不知,只知道属下可以受伤但是画不能有事。”
“这可能就是父王选你做伴读的原因吧。”萧相意自己往前走去,头也没回说道。“别跟过来,你去处理赵衍的后事吧。”
萧相意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军营晃悠,偶尔刮过的风吹着头发扫到眼睛,他从未想过,当年父王的一个选择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如果当年父王选了赵衍做伴读,就算以后被赵家认出,赵衍也可以义正词严的拒绝赵正,而不是被逼迫——被逼迫着母子分离,被逼迫着违背本心,被逼迫着自我了断。
突然眼前出现一个粉色的帕子,“那,给。”韩启柳不知何时出现在萧相意面前,萧相意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流泪了。
“意哥哥,哭了不丢人的,你心地善良,同情苦难,这不是丢人的事儿。”韩启柳见萧相意低头装作无意似的擦眼泪,安慰道。
“那你说说什么丢人?”萧相意接过帕子,摊在手里,仔细端看。
“我不知道,我爹爹常说,为官为将皆有许多不得已,就算是我爹也常常受制于人,只要坚守本心,不管做什么都不丢人。”韩启柳仰着脸一副说教的样子。
“韩将军居然还跟你讲为官之道,是打算把你培养成花木兰吗?”萧相意指了指手帕上的木兰花。
“花木兰有什么不好的,至少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总比深宫女子好。”韩启柳抽走自己的帕子,“不用就还给我。”
“深宫女子?你见过几个后妃,就敢评价宫里的娘娘了。”萧相意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盯着韩启柳的眸子笑着捋了捋韩启柳耳边的碎发。
“我怎么不知道?我爹都告诉我了,深宫里的娘娘只是吃穿用度比别人好些,可是根本不自由,也不能时常见自己的家人。”韩启柳顿了顿,靠近萧相意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说:“还不一定能得到陛下的喜欢。”
“我不会这么对你的。”萧相意小声嘀咕。
“意哥哥,你刚才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楚。”韩启柳只见萧相意的嘴巴动,说的什么一个字也没听清楚。
“没什么,走吧,该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