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冠卿最终还是没有进行他的论文演讲。
他先简单讲了讲国家年度天文论坛上除了沈岱以外,另外几个人的课题。
江芜对此给予真诚的评价:“当天去演讲台上撒一筐米,鸡肯定会叫得比他们响亮好听。”
谢冠卿沉吟:“说不定他们写论文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在键盘每个键上放好粒数不等的米,然后请鸡来啄。”
江芜觉得对上这些人确实没必要提前郑重其事地准备:“那沈岱?”
谢冠卿回道:“沈岱的论文是用另一种方法创作的,比如请长臂猿客串打字员。”
“他在做系外行星方向,年初还靠这个拿了美国国家天文协会的奖,确实是值得全力以赴的劲敌。但是,我今天不和你你练习报告,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谢冠卿停顿好几拍,然后冲她微抬眼尾:“主要是我没带论文纸,忘了内容。”
江芜看他的眼神,像看着一颗正在绚烂爆发走向灭亡的超新星:“我今天并没有和大猩猩交换脑子。”
这样欺瞒她,真是无药可救。
谢冠卿,一个记忆能装下一座图书馆的人,鬼才相信他能忘掉一心钻研半年之久的的论文。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谢冠卿抬起手腕,“我以为我的近期目标是拿天文论坛最高奖,而不是英年早逝?”
江芜不置可否:“正是夜晚黄金时段。”
她不再理会谢冠卿,再度启动模拟器开始建模。
谢冠卿却不打算就此作罢,他沉下脸:“你以为自己是挪威北部冬天的极光吗,要活动整个晚上?”
“你需要去睡觉。”他凝视着江芜眉眼下的淡淡青色,心一缩。
江芜置若罔闻,眉毛都没抬一下。
“看来你完全不能胜任照顾好自己的工作”,谢冠卿等了一会见她还没有反应,慢悠悠地说,“今日我可以勉为其难地代劳一下。”
一点也不勉强,简直乐意之至。
江芜赶人: “门在你三十五度方向十八米远的地方。”
谢冠卿我行我素,坐到窗台上,微弯下腰,视线与她平齐,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现在必须休息了,如果你不休息,那——”
“那就只好我来休息了。”
他利落地躺好,枕着手臂,仰起脸看江芜,恰好露出的颈骨如同蝴蝶振翅般翩然有力。
因为困倦,他一眨眼,睫羽上洒落了很多星子: “我这个人睡觉的时候拥有一种奇妙的超能力,所有看到我睡觉的人,都会立刻很想休息。”
“虽然之前也没人看过我睡觉,但我有时候会录像,失眠的时候放一遍,之后睡得可熟了。”
“你今天运气不错。”
江芜空出一只手揉了揉额角。
谢冠卿就像弹簧,只要给他一点借力,能蹦得比天高——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晾着他。
事实果然不出所料,谢冠卿歪歪头,手背遮着眼,居然真的很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切除了噪音干扰源,等江芜大半个小时后再度从屏幕上分出一丝注意力给他,青年似乎已经沉沉入梦。
谢冠卿平日总是带着那种温软的假笑,因此给人清俊文雅的错觉,他睡时面无表情,反而显现出五官的神采桀骜,可是因为轻轻抿起了唇,又有种不着痕迹的冷寂寞然。
仿佛长风吹落枝头万梅,无数飞花覆住发间露出的一截冷青木钗。
可惜这“颜值催眠法”现在对她作用不大。
江芜冷漠地翻出镜子,一顿猛瞧,明显镜子里那个比躺着的更美十倍。
当然,谢冠卿作为她的“私生饭”,如果愿意向她多多学习,至少长相上还是有进步空间的,至于其他方面,他资质驽钝,不好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盯着看久了,江芜感觉到眼睛有些发酸,她揉揉眼:“小南瓜,调高暖气温度。”
小南瓜立刻就咚咚咚跑过来,站定了,把脑袋伸到江芜面前:“瓜瓜二已经睡觉了,你也要快点睡哦!”
屏幕上正是打开的自拍相机,小南瓜一键开启丑化模式,黑眼圈增大、眼纹变多、黑色素堆积沉淀:“看,这就是熬夜的坏处!”
江芜冷睨它两眼,又回头瞥了瞥沉睡的谢冠卿,几番思量,一推手:“我睡了,给他暖气开到20度。”
谢冠卿万万没想到,在他有计划地提前醒来、不惊动入睡的江芜去做早餐之前,他会先被冻醒。
他睁眼,房间里冻成一片冰山。
“我这是掉进了冰窟了吗?”他霎时清醒,一跃而起。
一出书房,外面温暖如春,谢冠卿不得不怀疑这是来自江芜的蓄意报复,关于自己间接“逼迫”她休息。
小南瓜磨磨蹭蹭地摸过来:“瓜瓜二,你起得很早!”
他没好气:“这么冷,能不早吗!”
小南瓜很无辜:“是她让小南瓜给你调成20度的,小南瓜特地调到了20华氏度呢!”
20华氏度,约等于零下10摄氏度。
谢冠卿无话可说。
他裹着毛毯,对着掌心哈气,好半天总算缓过神来,心里对于彭蒂斯除江芜以外的毕业生思维质量有了极大改观,一路向下的那种。
能做出这样先天不足的小呆瓜,那皮栖云到底是怎么坐上AI创新头把交椅的,靠浪得虚名的浪吗?
他尝试了几次,终于烘好面包,拿出柠檬慷慨地挤了两大颗,然后抽出一张纸条,提笔写了几个字,又刷拉划掉,最终心满意足地放在盘子底下压好。
来吧,我的朋友,为这充满爱意的辣。鸡早餐干杯!
小南瓜旁观到这里,不知为何,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惊恐。
“小南瓜,你好好看着,知道吗?”谢冠卿离开的时候叮嘱。
然而他不知道,小南瓜之所以成为小南瓜,精髓就在于一个“呆”字。
呆若木鸡的呆,横着看竖着看都写满了搞事。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
嘻嘻,要我听你的,那是不可能的。
已经走远的谢冠卿:……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有三个字母一定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