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刀闻言抢着进门，眼睛顿时瞪圆了：“沈岱？”
里面稀稀落落坐了两三人，最左边人纤细瘦削，一身清贵，虽然室内灯光幽暗，但他抬头的时候，脸上却仿佛聚起清冷光辉万千。
身在宴会场，皎如云间月。
那人漫无焦距的眼神忽然一凝，不可置信地往他身后方向看去。
“沈岱！”赵一刀又喊了一声，并不是怀疑认错人，沈岱那张脸好看到不可能在第二个人身上出现。
但他很尴尬，沈岱是被他们的同学聚会有意抛下的人，却偏偏撞见了。
他忍不住回头看江芜，却发现江芜被高高大大的索美丽挡得严严实实：“皮上瘾自愿放弃大冒险，决定回去接受真心话惩罚。”
“什么？我没……”皮上瘾陡然反应过来，“我没有任何意见！”
她率先挤着出去，不料把索美丽撞得往旁边倒，江芜眼疾手快地一手一个扶住她们俩，恰好转头对上沈岱的视线。
铮，皮栖云缩了缩脖子。
她发誓真的听到了金铁交击、电光火石的铿锵。
江芜神情淡淡，面无表情。
沈岱眉心轻颤，漂亮的丹凤眼里泛起颓然嘲意，忽然举杯，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惨白，和他苍白清透的双颊作一色，宛如整璧白玉：“敬久别。”
他轻抿了一口酒，双唇因此有了血色，而后抵着手背轻咳。
“姐夫该吃药了！”旁边的少年看表，大声道，一边示意如梦初醒的皮栖云等人赶快往外走。
索美丽因为“姐夫”二字皱起眉，留在最后心情复杂地问候了一声，轻轻带上门。
“姐夫，这都是什么人啊？”章辛棋把药丸递给他，一脸敬畏。
他是医药业巨头章家的子弟，这点眼力见识还是有的，方才误入的一行人个个气度不凡，绝非常人。
沈岱兀自断断续续咳出一首乐曲，好一会儿才平定下来：“同学。”
“姐夫的同学？那最好看的那个不就是江芜，她旁边就是苏潮海！披萨公司的两人老厉害了，帅男靓女，我偶像啊！”章辛棋麻利地掏出小本，摩拳擦掌，“哎，等会儿一定得去要个签名。”
“哎哎哎姐夫你怎么不高兴了？我难道又说错话了…。。你放心，天底下我第一崇拜你，第二才崇拜江芜！你是我心中唯一的神话！”
“难道这个名次对于表现姐夫的地位还不够？那我天底下第一到第九都崇拜你，第十才是江芜——这样行了吧？”
“别乱叫，我不是你姐夫”，沈岱无奈，声音轻细，“不许再喊了。”
这孩子从刚见他起，就说自己和他姐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追着他叫“姐夫”，他其实根本就不认识那所谓的“姐姐”是谁：“我一个病人，不好和人配对的。”
章辛棋表面上答应，心里却想我姐姐那么痴情，打动你还不是迟早的事？虽然她一车一车匿名送的礼物都被你退了回来，不过这间意大利四星餐馆可不就是她辗转卖给你的？
——嘿，他怎么就没这个命，得到姐姐哪怕四分之一的良好态度呢！
“你想要签名？”沈岱握笔，轻飘飘签下“江芜”，“这个就行，莫惊了她。”
章辛棋震惊地把这个签名和网上披萨PISAA首席的签名对比了一下，起承转合无不绝似，只有沈岱因为病中腕力不够，写出来更显得纤弱一些。
他刚想问，一抬头，顿时惊了：“姐夫！外面冷，你不能乱跑！”
因为这一出插曲，大家回来后继续玩游戏的兴致都不高。
他们对沈岱的感官很复杂，谈不上讨厌，毕竟惊才绝艳、红颜命弱的病美人也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但也没有人和他亲近，他似乎总笼罩着一种神秘的清冷哀愁，叫人一靠近就感到压抑。
“沈岱看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索美丽试图活跃气氛，可惜并没有人买账，她只好说，“有人想要加菜吗？”
赵一刀竖起一根手指：“再来一碟肉丸面！”
皮栖云不甘落后：“再来九份海鲜意面，我还远没吃饱呢！”
石霏青正要一一记下，摇铃叫服务生，但索美丽很自然地拦住她：“苏夫人，我去看看。”
她推门的刹那，就看见转角处有个人影茕茕孑立，满身寂寥，看到人出来，立刻投以注目，但发现是索美丽后又微妙地松弛下来。
他手指正拨弄着一截铃铛，拆掉了电池，因此不管室内人怎么摇铃，都不会有人听见。
“沈岱，久违了”，索美丽心情复杂，他果然等在外面，“之前听人叫你姐夫，你已经结婚了？”
沈岱摆手：“没有，我并不认识那孩子的姐姐。”
他缓了一缓，拿起菜单：“说吧，我来。”
索美丽瞬间明白过来，不可思议：“这是你的餐厅，你早就知道我们要在这里聚会，所以等在这里？”
她悲哀地看着沈岱：“如果皮上瘾没有推开隔壁的门呢？”你是否要在无人知的地方倾听这厢一晌欢宴，在散场后假作从未遇见，萧瑟离去？正如读书时你曾做过很多次的那样？
沈岱默不作声，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索美丽看着眼前风姿不减的人，这是她年少时恋慕过的绮梦，后来因为这人和她最敬佩的人——江芜——在一起，她把心思隐藏了很多年。
她不为自己没能拥有爱情难过，却为别人的故事意难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都那么好……”
“是我失言了”，她踉跄了一下，准备离去。
“索菲亚”，索美丽走入过道，听见身后那道柔和的声音唤出她的名字，如同第一缕春风拂过多年解冻的光阴帷幕，“你很好，向前走。”
索菲亚踉跄了一下，回头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你别想多了，我永远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在原地。”
她背着光，微微地笑起来。
沈岱也笑了一笑。
他那种笑是脆弱而清透的，有一种近乎于琉璃的材质，声音也是淡淡的，只说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