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窗户上野餐的研究员赵诣闻言，大叫：“呔，什么妖魔鬼怪，吃俺老孙一棒！”
他举着一根香蕉像猴似的窜出去，然后手一抖脚一滑，“当”地撞上墙壁反弹回来，惨呼，“怎么是香蕉皮！”
外面随即像涨破的水气球一样，哗哗涌出来好些人，齐齐挤出门，七嘴八舌地熙攘：
“佛祖？你是说哈尔滨佛教学院的开山祖师爷？”
“能算算我的命定美娇娘在哪儿吗？家里猪圈有个小崽崽年轻貌美，我挺心动的，不知道老天是否乐见我们产生一段缘分？”
“师太，AB两个研究方向我该选啥？我昨天把两张纸条塞进骨头里让小狗选，结果小狗狂奔没影了。我为了追狗掉下湖，回头一看，狗居然也在湖里游得欢！”
赵诣气喘吁吁地落在最后，费劲吧啦好半天才爬起来，路过他们时，神采飞扬一歪嘴。
“山那边来了个化缘的尼姑头头，我们现在都去看她的活佛降世表演”，他还抱着一袋赏钱，沉甸甸地塞满了两个月坐车的硬币，“真是栩栩如生呢！”
“她说的话很准！钟老板让她算算自己的科研事业，她预测钟老板最迟明年将会喜提国家首奖，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答案！”
已经摆明是挑着好话说来坑钱的了，江芜心想。
但她并没有轻易给人判死刑：“还有？”
“钟老板又问爱情线，她直接递来一片绿油油的叶子，说——”赵诣的声音掷地有声，“你未来会自己被自己绿！”
简直精妙绝伦，谢冠卿都想鼓掌。
毕竟要想被“绿”，至少得是有对象的——男女不限——之后惨遭第三者插足，钟老板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他的情况只能叫左右手互搏。
赵诣非常兴奋地拉客，活像是拉皮条的：“谢百岁和江总要一起去算姻缘吗？”
江芜哂笑，看赵诣的眼神，仿佛在欣赏猴戏的男主角。
这么棒旋的人可不多见了，看一眼少一眼，要好好珍惜。
她又侧眸打量谢冠卿，相比之下，这个棒旋脑子都显得有灵气许多。
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
谢冠卿正眼神急剧变幻，仿佛有几百个人用霓虹灯同时对他眸子照，嘴角翘起的弧度怎么看都像是一把弯刀，研究着如何把赵诣剁成碎片。
“从山那头来的？”他质疑，“鸠山可没有原住民。”
尤里卡天文研究室新建成不到一月，坐落在环境清幽的鸠山。
谢冠卿向江芜强调：“之前开始参谋选址的时候，我曾认认真真、一寸一寸地勘查过山间每处。”
然后确定了这是少有干扰的无人空山，研究所可以放心来这里安家落户。
——结果现在东山边“活佛”都找上门来了。
江芜觉得他就是纡尊降贵地花了半分钟，用手“认认真真、一寸一寸”地摸过地图每处。
江芜正在抱臂旁观这一出闹剧。
“就是你看见的一片荒凉废墟！”赵诣被谢冠卿投来的笑刺得一颤栗，“那其实是座尼姑庵！”
——谢百岁谈笑杀人，面不改色，现在瞄上了他，真要小命不保！
“怎么可能？”谢冠卿完全不信，拿手给江芜比划着，“你知道那房子有多破？就茅屋为秋风所破的那种破！”
他当时只看见两堵烂墙、几片坏瓦、四壁漏风，一只脏兮兮的野狗跳过破了个大洞的低矮院门，挥舞八百年没洗过的泥爪子乱扑蝴蝶。
就算是钟戈老家农场里的养鸡舍都没这么寒碜。
——天地良心，这种情况哪能住人啊？
江芜似笑非笑：“真不巧，你该躺进去体验一晚。”
要是她手底下有这样半途而废、打马虎眼的员工，早就八抬大轿扔进乱坟岗，去见马克思了。
赵诣眼见完全和他们说不通，唉声叹气，心想等会有你谢百岁脸裂开的时候。
他却把江芜的话完全理解成了另一回事。
江总说的对啊，这种非人住的地方，说不定体验一晚就得道成仙了呢？
而破殿里的原住民，一群尼姑，能在这样艰苦卓绝的荒村鬼宅里生存下来，日日只以草木灵气为食——
赵诣双眉一抖，颇为激动，她们百分百就是活佛降世！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晚到十分钟，错过大机缘：“神仙！等等，我这就来了！”
谢冠卿冷眼看着被他摔上之后，来回震颤抖三抖的门，决定今晚让赵诣罚抄一千遍“子不语怪力乱神”。
研究室这帮素来不靠谱的人，居然在江芜来访的大日子上，也丝毫不知收敛，还整出一通山崩地裂来，令人发指。
“他们平时行为作风并不像这样”，他平静地睁眼说瞎话，向江芜解释，“向来都很崇尚科学。”
——他得把江芜跌进马里亚纳海沟的印象分拉回正数，这关系到研究所和他本人未来的命运走向。
江芜注视着赵诣再次踩到同一块香蕉皮滑倒的狼狈身影，意味深长：“这也是意外？”
她身为叱咤风云的金融科技大鳄，总习惯以挑剔审视的眼光，评估遇见的每一个人。
譬如此刻的谢冠卿，信誉值一栏为零，而赵诣的脑力值高达负两千。
中和一下就是失智又失德的失足青年。
谢冠卿沉默半晌，觉得研究室其他人都是牛棚的朽木，撑不起，干脆放弃了拯救。
他转回正题，谈谈这篇论文的观测操作。
江芜仔细聆听，破天荒地流露些许满意之色。
不管怎么说，谢冠卿的娓娓道来，总比尼姑的“活佛降世”叫人赏心悦目。
可惜，你不往山上走，山也会撒着蹄子狂奔来找你。
“温巨佬！谢百岁！”不多时，钟戈像阵矮旋风呼呼刮过来，“快来风卷残云这’不生不灭丸’和’不垢不净糕’！”
身后众人簇拥着美貌小尼姑，众星捧月往前走。
谢冠卿的手已经握住了激光刀，准备让他脑袋开瓢。
他的声音依然很冷静：“钟老板，我以为你很清楚，研究室不能让外人进入。”
为了保护研究资料安全绝密，大门甚至设有静脉、虹膜、声纹三道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