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说的对!哪有千日防贼的?”
苏廷徵年纪轻,又待在工部这个杂事多的地方,最近总有鸡毛蒜皮的事被派来给他,比如哪个王府的院子需要装修、皇宫哪里掉了块砖,还有那些想要建豪宅又拿不出钱要磨皮的老赖……
想想最近遇到的那些糟心事,苏廷徵就想咆哮。
“此事因六殿下风头太盛而引起,如何压下?”苏二伯也懂这个理,但如何压下呢?夜宿花街柳巷这种风流韵事,早就有了。文笔不好、书法不好,也有了,那还需要什么?
“表哥的缺点一直都在,但被众人一齐攻击的原因在于,他有能力,又受陛下关心,还是嫡出。如何让其他皇子认为他没有竞争力呢?”苏廷年一时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
这种事,必然是又要能让他人放松警惕,转移注意力,又不至于直接将李宸锤死的。像是贪污,这种李宸都还没有入仕,根本就做不了。徇私舞弊,这种一出必然要被文人们喷死,绝对沾惹不得……
众人商讨一番后,还是没有想出比较齐全的办法,只能暂且散去。
走之前,苏父叫住苏廷年:“你可以再去问问你那朋友,说不定小孩子的奇思妙想比较多呢?”
苏廷年面色冷了冷,躬身应是,然后转身离去。
苏家对于太子之位的谋划如何能对一个小孩子说出口?父亲这是根本不相信“以毒攻毒”这方法是小孩想出来的。而是以为这是自己无心功名,所以编造出来的借口。
以这样的询问方式,敲打自己,并让自己好好想办法。
哼~
他自己谋略成瘾、撒谎成性,就总以为别人都喜欢撒谎。不可理喻!
“回来啦?臭着个脸干嘛?怎么了?”
白老头将桌子搬到院子里,正在和白菘边下棋边闲聊。
白菘一听,立马转头看向苏廷年,看到他一如既往平淡含笑的俊脸,撇撇嘴,转回头:“爹,你乱说!希衡还是那个假笑脸。”
“你爹我是乱说话的人吗?”白老头拿起一旁的破葵扇朝儿子这不机灵的脑袋拍下,然后抬头笑眯眯地看向苏廷年,“希衡呀,要来和我下两局吗?这臭小子棋艺懒得很,我都下不得劲。”
“爹你又损我,你以为我想陪你下呀!”
“你不陪我下你干什么?就会画你的画,都二十多岁了都没有找到对象,哼哼!”白老头边骂,边拿扇子拍他。
“什么二十多呀!是二,二十一!”白菘闪躲着,看向苏廷年,眼中发出“SOS”求救信号。
苏廷年看着师傅和白师兄这打打闹闹的模样,没来由的有些羡慕。
他调整好心中的情绪,声音温和平淡:“抱歉,师傅,我还有事。“
“那算了,你忙吧~”白老头和蔼地朝苏廷年笑笑,然后又秒变黑脸,“嘿,你个小兔崽子,你还敢躲……”
苏廷年合上门,将父子间寻常却透着亲昵的打闹声隔绝在门外。
他看着案几上摆在右侧的已经积灰的稿纸,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觉得离白坊主跑上门来催稿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可目前还是得先想想如何让表哥他没那么招人恨。不然,这每月来这么一出暗杀,他就根本没有时间来专心写话本。
而且最近这么多事情,尤其是先前四处打探蛊毒、名医的消息,让他积累了不少素材,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输出一波了。
他静了静心,铺上一张宣纸,开始慢慢磨墨,边思索着当前的局势。
以往太子表哥一家独大,也未见受到如此频繁的刺杀暗杀……也不是,太子住在东宫,里面的人都是姑姑和皇上很早就安排好的,没有那么容易得手。
而且,也是洛州堤坝一事,由始至终都没有被查出来,才使得这些羽翼渐丰的皇子动了心。多省事呀?大家一起上,寡不责众,只要隐秘一些,收尾收好,就不怕被父皇查出来。何况,现在李宸还是个武艺不佳、未出宫建府的皇子,还没有拥有自己的侍卫队,比较好下手。
但他们越是这样做,越是让皇上偏向六皇子。因为皇上会担心,他们如今为太子之位能不择手段地暗害手足兄弟,那当了太子以后会不会为了皇位去暗害皇上?
那些皇子们也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宸坐上太子之位。既然他们都已经担上了害死太子的嫌疑,那多一些少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先把李宸给除掉!
苏廷年边想着,边在宣纸上勾画着,有些头疼地看着纸上李宸所占的优势和已经展现出来的劣势。
想要给别的皇子安上什么更为显眼的功名已经是不可能了。不可能再冒出比洛州水患一事更能得民心的功绩了。
哪怕他所拥有的“流年”这个笔名,分量远远比当初那个“姜正”大,但是有什么用呢?他不愿意利用书迷们对自己单纯的崇拜去达到政治目的,这是他为家族做事的底线,何况现在还有皇上在盯着白氏书坊。
那给六皇子添上污名。说实话,在治水患的功劳以前,六皇子在京城民众间的形象就是:皇宫中最不成器的皇子,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小小年纪天天夜宿花街柳巷。
然后治水患一事后,就变成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大器晚成!虽然六殿下懒散了些,风流了些,可是靠谱呀,老天赏饭吃,一堆大老爷们治理不好的洛州水患,他治好了!多厉害呀!那些屁的皇子,天天吹什么贤名才名,也不见做什么事。会念两首诗了不起呀?那些个穷酸书生,那个不会念?
……
没有等苏家相出办法,又一次针对六皇子的行动来了。
这次不是武斗,是文斗。
李宸好不容易醒了过来,修养好后,自然是需要去苏家走一遭了解一下近日情况的。
谈了一会话,一同用餐后,李宸便拉着苏廷年和苏廷徵出来到茗语轩喝茶。
“怎么?病了那么久,现在已经弱得不胜酒力了?”
苏廷徵笑着打趣道。
“没有,只是酒后容易说错话,我想着,我也该学会谨言慎行了。”李宸不同以往那般不羁地翘着二郎腿,而是正襟危坐着,待一旁的侍卫验过毒后,才端起茶杯饮用。
李宸挥挥手,示意侍从退下。
“悟了?”苏廷年看着一下子周身气度成熟了不少的李宸,问。
“悟了!”李宸干脆地说,“都两次跑去见阎王了,能不悟吗?”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这是最后一次找你们出来浪费时间了,以后,本殿就要专心学习了!”
“这茶又没有兑了酒,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苏廷徵没有听出他话里的郑重,装模作样地将茶杯端到鼻子底下嗅嗅,“劳逸结合,又没人逼你不出来玩。”
“不玩了?”苏廷年则问。
李宸微微颔首:“对,我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幸运,我必须努力成长,成长到可以保护好自己,这才配得上你们在后面的支撑呀。”
“得,你想努力,我们自然赞同,但可别说是我们逼你不休息呀,这我可不敢。”
李宸和苏廷年齐齐看向苏廷徵,又转头互相对视,眼中含笑,明白对方的意思:二哥/二表哥这个憨憨。整个苏家、皇后,甚至皇上,还有那些“兄弟”,哪个不是在逼他呢?
“叩叩!”
“少爷,少爷!”这是苏廷徵侍从的声音。
“进来!”
那侍从跑到苏廷徵身边,低声耳语了几番,然后躬身站在一边。
苏廷徵脸色一变,立即站起身,与苏廷年和李宸告别,然后带着侍从匆匆离去了。
“二表哥最近也是忙呀。”李宸看着苏廷徵匆匆的背影,感慨,“你呢?还是不打算入仕吗?”
“在太学教书育人就好了,我只是个懒散的闲人。”
“就你这样还闲人?你没有官职,舅舅他们哪个一有事,不是先想到派你去做?到头来,反而你也闲不了,做的杂事还多。”
“那也比进官场勾心斗角好。起码只是为家族打探消息,不会碰到多少要昧良心的事。”苏廷年笑道。
“你呀。我就羡慕你,生得好。”李宸感慨道。
苏廷年笑笑,没有反驳。李宸说的对也不对。他母亲是长公主,这让他生活安逸,但能拜白大儒为师,靠的可是他的真才实学。可李宸若不是皇子,说不得也有机会拜白大儒为师……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才离开了茗语轩,一齐上了马车。
马车里有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有似无,清清的,不会香的太过腻味,也不会寡淡,有些像梅香,又有点像兰香。
“换香料了?”
“嗯。内务府那边新送来的,好闻吧。”
“尚可。”
马车慢慢地向前前行,不怎么摇晃,但坐在车中的苏廷年却觉得晕的很。
“苏先生,你怎么了?”
“小孩,你怎么在这?”
“楚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
“六妹妹!玉瑶!大事,大事!”
“过来坐着说。”
楚玉姝和楚玉瑶正在舒舒服服地荡秋千,齐齐向她招手。
李长乐连忙走过去坐下。
“是六殿下醒来的事吗?我已经告诉六妹了。”
“哎,不是这件,是别的!”
“什么事呀?”楚玉瑶好奇地问。
“吃糕点吗?”楚玉姝从一旁递来装着桂花糕的匣子。
“不,这个我吃腻了!喜鹊,给我削个柿子。”李长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今天这个事,我可是出门亲眼见到的,玉瑶你肯定没听说!”
“别磨磨唧唧的,快说!”楚玉瑶不耐烦道。
楚玉姝看着李长乐这一副“我有一个惊天大瓜要分享”的模样,脑中回忆了一下剧情线,知道这估摸是李宸和苏先生的事情传出来了,心中不由得为美人叹息了一声,不过还是很好奇这事是怎么传出来的。
“今天好像是西南街有人家结婚吧,抬聘礼啥的,路就堵住了嘛。六皇子的马车就停在了那里。”
“又是六殿下的事情呀~”楚玉瑶忍不住感慨。
“你别打岔!不止他。让我一口气说完。”李长乐警告地瞪了楚玉瑶一眼,“我今天带着喜鹊出来,看到有婚队,就站一旁看了下热闹,想蹭蹭喜气,你们懂的。”她害羞地低了低头,又抬头继续,“然后啊,六殿下那马车就被堵在那,车夫自然要请教车中的人要等还是绕路呀,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楚玉姝配合问。
“车中人没有回复,车子还明显地晃了晃!”
“不会又有人刺杀吧?”
“坐在外面的侍卫也是这么想的,立即就拉开帘子,往里一看,我的天,你们知道吗?六皇子,和苏家五郎,在里面袒胸露乳,搂搂抱抱呢!”
“真的假的,你看到了?”楚玉瑶不太相信,她上次在庄子见到过六殿下和苏五郎,两人之间坦荡荡的,不像是有什么特殊关系的样子。
“我还能骗你吗?咳,不过我的确没有看到啦~”
喜鹊将柿子削好皮,切成小块,装到小碗中,撒上些许盐巴,递给李长乐。
李长乐接过,用勺子拌了拌,然后舀起一小块放入口中,脆甜的柿子让她愉悦地眯了眯眼。
“好吃。”她将又舀了一块投喂楚玉姝,边说,“是站在马车周围的几个百姓看到的,而且他们的车帘还掀开了,好多人都看到了!”
“确定吗?不会是瞎说的吧?”
“能怎么说?那侍卫吓得脸都白了,可周围百姓听到动静都跑过来瞧热闹,马车都走不了。那马车一摇一晃的……”
“郡主呀~”喜鹊脸一红,看自家郡主豪放地说出来马车一摇一晃了,怕她再说下去,连忙唤她一声提醒。
“咳,总之,那个,你们懂的哈~”
楚玉姝:不,我们不懂。
楚玉瑶是真不懂,但看喜鹊一脸惊惶,也没有多去探究,而是继续问:“这么多人围观也不停止?不会是被下了药了吧?”
“说不定吧。龙阳之癖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词呀。”
“我感觉这次,六殿下又是被针对了。”
“他被针对很正常。可惜的是,喜鹊拉着我,不给我过去看,真是的。”
喜鹊:真的就,好难。
“我还是第一次离苏家五郎那么近呢!我都没有看过他有多帅!”
“以后有机会的。”楚玉瑶安慰道,“现在,重点不该是,六殿下和苏五郎的龙阳之好吗?到底是真的假的?那车不还堵在路上吧?”
李长乐摇摇头,表示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