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遇刺这种大事,哪怕宫中的老太医经不起颠簸,也还是在最短时间内,被皇家护卫轮流用轻功给扛过来庄子上。
太医丝毫不敢耽搁,从侍卫手中接过自己的药箱,走到李宸身边观察伤口。
看到刀刃插进去的位置是在锁骨与肩胛骨之间,太医不禁松了一口气。连忙拿出止血药撒上去,开始处理伤口。
……
在苏廷徵赶到庄子上时,李宸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了。
他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左肩的纱布显得分外刺目。
“还好吧?”苏廷徵担忧地问。
“并无大碍。太医说了,只是皮肉伤,未伤及筋骨,挺幸运的。”
“那就好。父亲他们收到宫中的消息,很是担忧,立即让我过来看看。”苏廷徵将放在李宸身上的视线收回,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来,“你怎么样?有伤到吗?”
“有些擦伤,已经涂过药了,还请二哥替我保密。”苏廷年不太想迎来母亲热情的关怀,要是被母亲接回府中,肯定是要让他天天躺着养病的。他不想因为这个小事而请假不去太学,何况他还需要继续写他新开的话本。
“看你这气色,应该也没啥大问题。我答应你了!”他笑着点头应道,接着话锋一转,面上笑意退散,眼神有些严肃,“刺客一事,可有线索?”
苏廷年摇头:“死士,没有线索。”
“死士,又是死士!”苏廷徵惊叹道,“我们都没有培养这种东西,他们一个个的怎么都那么有钱?”
苏廷年:“……”我们怎么就没有了?只不过你不知道。先前太子手下肯定有的。苏家的应该在父亲手中。
“又?”
“嗯,先前在洛州也遇见过,是想构陷我和大哥的,结果发现被跟踪,就自杀了。”
“你怀疑是同一伙人?”
“没有,那一伙是二皇子手下的,都已经被陛下给带走了。”苏廷徵摆摆手,“我就纳闷了,怎么会有死士来刺杀六殿下呢?”
“回去再一起分析吧。刺客的尸体上没有查到什么明显线索,已经送去大理寺了。”
“啊?那还送大理寺做什么?”
“……”做什么?看看有什么别的线索呀?比如胃里的食物,查查范围。查查这人可能是谁……总之,路边看见尸体都要报官登记,死士怎么就不送了?
苏廷年有些无奈道:“二哥若有空,可以跟着去看看大理寺是怎么查这刺客尸体的。”
……
苏廷徵从大理寺拿了跟刺客有关的资料回到苏家。此时苏家三个长辈和苏廷年已经谈论过好一会儿了,对于这次刺杀,苏大伯和苏二伯认为可能与敌国有关,想要断了大齐皇家血脉,因为六皇子是大齐明面上的嫡子,敌国蛮夷不会理解大齐选贤选能的想法。而苏廷年和苏父认为是与其他皇子有关,敌国刺客怎么能循着六殿下跟到庄子上?而且刺客长相是典型的大齐人。
苏父接过苏廷徵手中的资料翻看,然后传给苏大伯,接着是苏二伯,苏廷年。
“应该可以排除敌国刺客的可能了。”苏廷年看着刺客胃里的“菜谱”,道。
“怎么了?”苏廷徵凑到他身边一起看,“这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苏廷年写话本子,有专门去研究查探过死士这类人的培养。大齐对于人口管得严,哪怕是奴籍,也是记得一清二楚的。为了避免官府通过探查死士身份而查出背后主人,往往是选用未被登记的孤儿。培养出来的死士,都是无户籍之人。
但死士不可能光靠一般的领导手段去控制,多是用药物与思想灌输的方式。死士出任务时,嘴中必藏有毒囊。
苏廷年葱白的手指指着其中一处:“大理寺的人可能不懂这药物出处。这刺客体内所含药物,其中一个药材,是我们大齐中部特有的。”常年用来培养死士的药物,自然不可能年年往来购买。
苏父第一反应,是瞪了苏廷年一眼,但知道现在查清此次刺杀的事更重要,只能压住怒气,道:“那现在,就是为什么背后之人,想要除掉六殿下。现在六殿下,明面上可只是没什么竞争力的纨绔。为什么会视为威胁呢?”
“可能是觉得虽然六皇子是纨绔,但有苏家培养,而且占着嫡出的位置,不想让他成长起来?”
“但其他也不差吧?二皇子被贬去惠州就不提了。三皇子素有贤名在外,外祖父是阁老,妻子是王氏女,另有一侧妃是皇商吴家嫡长女。四皇子自幼习武,熟读百家兵法,皇上对其赞许有加,让他去兵部任职,兵部尚书对他颇为赞赏。五皇子倒没太出众,但也比六殿下厉害,在翰林院当值,小有成绩……”苏大伯对于这些很是了解,说的头头是道。
“那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刚好六殿下跑去庄子上玩了,比较好解决?”
“尚愚,死士每一名,都必须用在刀尖上。”
“哦哦。”
“希衡,你怎么看?”苏二伯觉得还是五侄子来的靠谱些,问。
“可能他们知道策论是谁写的了。”
“这个,陛下都说是希衡写的了,还会怀疑?”
“正是这一点。毕竟漏洞有点大,那篇策论有些……中规中矩。”
苏父/苏大伯/苏二伯:“……”
“哈哈哈!中规中矩,希衡你用这个词好逗呀!哈哈哈。”苏廷徵负责辅助李宸写策论,对于他的文笔深有感触。
——
楚玉瑶自从那天杀了人后,一个人睡觉总睡不安稳,闭上眼,似乎总能感受到那股温热的血从脸上滑下,也能梦见那人失去灵魂的眼。
她自幼梦想着能像外祖母一样,举起手中的剑,保家卫国,惩奸除恶,斩尽天下宵小。自然是早有杀人的准备。
但第一次杀人,感觉还是不一样的。翠微和红玉看在眼里,没有多劝,相信楚玉瑶可以自己走出来。
“你们知道吗?前些日子,六皇子遇刺了。”
楚玉姝抬头看看在发愣的五姐,道:“知道呀。五姐在场。”
”啊!“李长乐惊讶道,问,”我只听说是顾长风救了六皇子,被皇帝伯伯赏赐了,没想到玉瑶你也在呀!怎么,顾长风没有分你吗?”李长乐也明白楚玉瑶和顾长风出去玩的事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没有问为什么楚玉瑶没有赏赐。
“顾哥哥收到封赏后,就把里面的首饰和三只兔子一起送过来了。他才不小气呢!”
“那你怎么闷闷不乐的?难道——你来那个了?”
楚玉瑶将落在湖面的视线收回,转过头看向李长乐,一脸疑惑:“什么?”
楚玉姝:“……”虽然我知道,但我要装作不知道。
看这样子应该不是,李长乐尴尬转移话题:“那你为什么闷闷不乐?”
“杀人了,心情不好。”
“啊?我们的女将军楚玉瑶居然怕杀人。”
“常乐姐姐,你别笑了。五姐这几天都没有睡好。”
“是吗?”李长乐凑近看看楚玉瑶的脸色,才发现她居然抹了脂粉,“有什么想不开的,本郡主帮你开解!”
“开解什么呀?我只是过意不去。”楚玉瑶摇晃着汤匙,搅弄着碗中的绿豆汤,“你说点新鲜事让我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啊?最新鲜的事不就六皇子遇刺了吗?苏五郎还在场,你岂不是见到他了吗?是不是很帅?”
楚玉瑶:“……”她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客观道,“嗯。很帅,比顾哥哥帅,气质和我父亲有点像,眼睛和流年一模一样。”
“你怎么那么平淡?真是打击大了呀?”
“嗯嗯。说点别的!”
“啊,这。”李长乐想了想,从喜鹊那里拿来一本书,摆到桌面上,道,“我这是给你分散注意力才拿出来的呀!不许说我!”
楚玉姝伸头一看书的封面,是信阅书铺的流年的书。
楚玉瑶看清书的封面,眉头一皱,盯着李长乐,耿直道:“说你也是转移注意力的一种好方法。”
李长乐:“……”
“你怎么能看这个小人的书呢?你忘了他当初多猖狂了吗?”
“这,这不是流年大师最近没有出新的话本吗?这个人写书也不差,我就买了呀!我又没有信他是流年,只是他写的书好看我就看嘛。”
楚玉姝:你这话我总觉得很耳熟。
她仔细想了想,发现这现代时某类粉丝言论很像——“我不关心他的人品,只是他的脸长得好看嘛!”“不能因为他的人品而否认他的作品!”
楚玉姝对于李长乐这做法不太开心,但也不知道如何评价。
她想了想,决定挑挑刺,道:“常乐姐姐,那我们一起看看他写了什么吧?”
李长乐以为楚玉姝在帮自己,笑道:“好呀好呀!”
“六妹?”
“五姐,了解敌情是必要的!”她俏皮地眨眨眼。
“嗯,好吧。”
姜正这本新书的内容依旧是趣谈集,先前写还只是文学中的一些文字乐趣,现在则是开始聊一些时事了。”
三个小姑娘边吃水果,边看书,倒还挺有趣。
连闷闷不乐的楚玉瑶也被文章中对于某些案件犀利的点评而拍手叫好。
“他怎么敢写这些权贵的事?不怕被人下黑手吗?”
“所以我觉得他还挺真实的,敢于说真话,不畏强权。”
“嗯,常乐姐姐说的对。不管真话假话,他都敢于说!”
李长乐:“……”我是这个意思吗?
楚玉姝感觉这本书里写的,特别像现代一些营销号,写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吸引读者,塑造一个“我很厉害,我很真实,信我没错 ”的感觉。当初还那么强势地想要取代流年,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她以后也要买他的书,盯紧了,看他是否夹带私货。
“常乐姐姐也不要小瞧这位,当初可是挪用官印了。他所属势力也不会怕一般权贵。”楚玉姝没等李长乐反驳,立即自我批评,“啊,看我又忍不住多话了。我们看书,不聊作者,不聊作者哈。”
最先聊起作者的楚玉瑶和李长乐:“……”
不过不用等到下一本了,在这本书中间,就出现了“私货”,是一篇对于治水患一事,关于真正的策论主人是谁。
这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毕竟皇帝对二皇子势力全面打压,动静大的很。后又有苏五郎的逆天颜值帮忙加大热度。
楚玉姝不由得来了精神,仔细阅读。
书中,详细地分析了朝廷上出现的两篇策论的异同之处,还举例了苏家五郎以往的文章,最后得出结论,策论八成是六皇子写的。后面又分析了变成苏家五郎写的各种原因,还谈论到可能是皇帝想要保护幺子,不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读完这件事,李长乐将书合上。看看左边的楚玉姝,又看看右边的楚玉瑶,眨巴着眼,咽了口口水:“我,好像从一本市井话本子上,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楚玉瑶已将杀人的阴影抛到九霄云外:“我也看到了。”
楚玉姝小声应和:“我也看到了。”
三人:“……”
“这,这感觉比上次真假流年来的还刺激呀!”李长乐一人道出了三人的心声。
“他居然连皇家事都敢写,他他他不怕被抓吗?”
“对呀!这种事,都知道是皇帝伯伯想要保护六皇子,不让他风头太盛,那他还写出来干嘛?”李长乐已然完全信了书中的分析判断,“惹怒了皇帝伯伯,他有好果子吃吗?”
“常乐姐姐,你是在担忧这个假流年吗?”
“没,没有。”
“没事。朝廷对于文人的议论内容开放度很高。而姜正作为一个知名的民间作家,读者不少,只要他不是煽动民心之类的内容,是不能抓的。要抓的话,官府得对他的众多读者有个明确的交代。”
楚玉瑶惊讶道:“这不算是煽动民心?”
“擦边吧,只是将时事分析评价,而且他每句话都加了‘可能’‘大概’‘或许’,又没有盖棺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