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交代完信息后，就干脆利落地撤退了。而上首之人面色冷凝。
“是我小瞧六弟了。”他端起茶杯，玉质的杯盖与杯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这偌大的殿堂中，显得分外清晰，“水患一事，竟是是六弟的功劳。”
“那就，势必要除掉了。”
底下的幕僚面面相觑，其中一幕僚道：“是否，有些冒进？”
看着幕僚带着忐忑的质疑声，他并没有发怒，而是解释：“此事，必是父皇所为。六弟心性率真，苏家不敢冒领他的功劳。”
而皇帝将李宸的功劳记在心间，还会保护他避免他风头太盛，再加上李宸是唯一的嫡出皇子。威胁实在大。
“可殿下，京城乃宫中密探的大本营，先前二皇子暗中行事已被捉到。我们是否该等待恰当的时机在出手？”
“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看着下首的几位重金请来的幕僚都是一副不解或者不赞同的神色，他有些火大，但毕竟这他能请到的最好的班底了，只能继续解释，“水患一事，那么紧急了，父皇都没有允许他这个主要策划人去洛州指挥，想必，在查出堤坝一事之前，是不会轻易让六弟离开京城的。现在父皇不知道有人会去针对六弟，所以要趁此机会，尽快将他除掉。”
“不如将这个事传给其他皇子，等他们出手时我们暗中相助？”
“不可，父皇现在查的严，别没等他们行动就先被父皇察觉了。”
——
简单而五脏俱全的庄子中，两个侍卫安静地守在门口。
李宸刚扯完一个话题，给自己又满上一杯，看着苏廷年才只动了一般的酒碗，有些醉醺醺地说：“希衡，你怎么不喝呀？你看这酒，多漂亮！”
“越是名贵的酒，越是需要细品。像你这样牛饮，不是品酒，是酗酒。”
“切~随意就好，那么讲究干嘛~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何必在乎？”
“习惯都是培养起来的，”苏廷年端着酒碗，看着里面和宝石一般瑰丽的紫红液体，神情惬意，“就如饮酒，我习惯了小口喝，我就不想大口喝，说觉得那样做不好看，尝不出酒的美味，都是解释，其实是就是我习惯了这样。”
“对，希衡说的对！我就喜欢牛饮，怎么了？”
“这个没什么影响。”
“我还就喜欢说话不拐弯抹角，喜欢直来直往，喜欢放浪形骸之外！”
“你这是习惯，不是喜欢。”
“那你喜欢你现在这样？”
“我适应我现在这样。”
“就比如孙海华被处死了，你也不说话？听从舅舅他们安排？”醉意上涌，李宸说话有些尖锐。
“我那时救不了他！你呢？”
苏廷年笑了，看着好似冰雪消融，梨花初绽，美得让李宸忍不住抖了抖。他语气中满是讽刺意味。
“你说你喜欢直来直往？那你装什么纨绔？你也想朝那个位置伸手，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太子死了，你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吧？他一直在怀疑你，所以你收敛锋芒，天天逛花街喝花酒，自以为自己的天赋无人知晓，实际上已经把自己养废了一半！”
“你呢？天天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实际上谁都瞧不起。高傲呀，不慕名利呀。结果自己的师兄想救都救不了！”
两人互刺了几句，最后都瞪着对方，端起酒碗，豪饮了一口。
“不管如何，接下来，你这些习惯都得改。陛下对你不错的了，还会教育你不要喜形于色。”
“嗤~他那时想看看我是不是城府深！怀疑我呢。”
“你居然懂？”
“我怎么不懂？哼~这些东西，流年的小说里都有！”李宸话里满是崇拜，“别人的话本子我都不爱看，就爱看流年的，里面的故事背景都挺真实的。”
苏廷年：多谢夸奖。
聊着聊着，倏地，苏廷年感到有冰凉的水滴在额头上，他垂眸看看地面，道：“下雨了。”
他看向一旁的侍从，道：“将醒酒汤端到屋里。”
“这么快就结束了？”
李宸迷迷糊糊地在侍从的帮助下干了一碗醒酒汤。苏廷年也自己喝了一碗。
“下雨了，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嗝儿~现在呀，就是不自由。”
“以前自由？”
“以前也不自由。”
两人说说笑笑，一前一后走出庄子。
突然，苏廷年眼神一利，拽着李宸的手将他拖到一边。
“唰——”
雪亮的刃面照出李宸惊慌失措的眼，飞镖与他擦肩而过，插到后方的木门上。
“什么人！”李宸怒吼一声。
没有人理会李宸这多余的废话，突袭者一拥而上，刀光剑影闪烁。
两个侍卫在前方迎敌，苏廷年右手拉着李宸，下蹲侧身避开迎面而来刀光，左手拔下门上飞镖上刺，被鲜热的血液淋了一头。他夺过刺客手中的刀，顺势伸头在衣袖上用力抹一把，避免发上的血液滴到眼睛中，然后借着这个人盾，将李宸推回木门内。
“希衡！”李宸看着他满头血，满眼无助而惊惶。
苏廷年此时根本没功夫跟他多说什么，转过身，只留下淡淡的一声：“关门。”
此次突袭者共有十个，身着粗布麻衣，应是扮作农夫混到庄上的。他们的身上还有火油的味道，原计划应该是打算放火，可惜天公不作美，下了雨，而且自己和六皇子并不打算在此过夜。
此地比较偏僻，是李宸特地选的隐居之所，眼下却成了突袭者的优势。
四名冒进的刺客，两名被两侍卫联合围杀，两名因小瞧苏廷年被杀。
苏廷年丝毫不敢放松，和两个侍卫形成一个三角面，在屋外与余下六名刺客纠缠着，绕着房子打，不给他们有机会进去。
——
楚玉瑶带着翠微，跟着顾长风跑来郊外游玩，准备抓几只兔子回去养。
下起了小雨，顾长风想带她回去。
“雨这么小，怕什么？”
“玉瑶妹妹，天色也不早了，你再不回去，楚夫人该担心了。”
“母亲才不会担心呢，她天天都不见我。“
“嗯……楚六妹妹会担心你。”
“她今天忙着给她丫鬟画画，才不会呢。“
“那……”
“你说那么多干什么？是不想和我相处？”
顾长风看看在后面紧跟着的翠微和翠羽，心中暗想：这和在穆家相处有什么区别吗？
但只能老实答道：“不是。”
“那就快跟我一起找兔子！”
顾长风想了想，编道：“在天黑前，兔子一般都会回兔子窝的，不然会被吃掉。我们下次再找吧。”
“啊？好叭。”楚玉瑶拍了拍手上的灰，接过翠微递来的水囊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我们换条路回去，看看有没有机会遇到没回家的兔子。”
顾长风在前面用剑扫开拦路的野草枝条，楚玉瑶蹦蹦跳跳地跟着，翠微和翠羽紧随其后。
——“等等。”
顾长风突然低声道，停下来。
没了踩踏的窸窣声，远处兵刃碰撞的声音愈发清晰。
楚玉瑶眼睛一亮，立马运起轻功悄悄地寻声跑去。
翠微和翠羽早就追着楚玉瑶跑习惯了，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追过去。
没反应过来的顾长风：……
看着前面快消失的背影，他立马也跟过去。
——
李宸虽然武艺不强，但胆子肥。找了梯子爬到里边的屋檐上，看外面战况。
他有点想做个远程攻击，砸个石子啥的，可他准头不好，怕误伤友军，只能作壁上观。
他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自己是多么的废材和累赘。
突然，远远跑来了个小姑娘。
李宸不懂武艺，看不出楚玉瑶有着内功，急忙摆手，示意她快点离开。
楚玉瑶远远地看着，以为他是在求助，而且守着房子的两人是皇家侍卫打扮，立即取下背上的剑，轻轻拔出，慢慢靠近与皇家侍卫打得难舍难分的刺客，然后将手中的剑鞘用力地砸过去，人紧跟着剑鞘，抡剑挥过去。
“啪！”
剑鞘尖端特别准地砸到一名刺客的后脑勺，刺客一晃，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楚玉瑶给用剑刺穿了。
她下意识地快速将剑拔出，对上了那刺客死不瞑目的眼，温热的鲜血溅到她脸上，顿时，她懵了。
“小心！”李宸大喊。
就这一瞬间的怔楞，一名刺客挥刀砍来——
“啪！”
又一个剑鞘飞来，挡住了刺客的刀。
翠微和翠羽及时赶来：“小姐！”
看着被喷一脸血的目光呆滞的楚玉瑶，两人明白她这是第一次杀人，刺激大了，将她护在身后，加入战局。
顾长风也随后加入了战局。
原本的六打三变成五打六，根本没有胜算。五个刺客暗中交换眼神，渐渐围在一起，在众人以为他们要逃跑的时候，两人在另三人包围中，一人跳到一人身上，两把刀朝李宸甩过去。
两柄利刃乘着风呼啸而来，李宸从没有那一刻离死亡如此之近，时间好似很慢，慢的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锋利的刀尖从远到近，又好似很快，快的他根本来不及低下身子。
电光火石之间，李宸感觉脚一沉，被一股重力拽了下去。
原来是被顾长风安置到墙上的楚玉瑶，回过神，看到李宸有危险，立即跃过去，借着冲势和自己的重量，双手抓紧李宸的右脚用将他从房顶扯下来。
房子不高，楚玉瑶打了个滚，什么事都没有，倒是李宸，左肩被刀刺中，摔下来，骨头“咔嚓”一声，脚也崴了。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楚玉瑶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转头看向还在地上一脸痛苦的李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你还好吗？”
李宸看着眼前面带关切的少女，也不知是不是没有从死亡的威胁中走出，心“噗通噗通”地乱跳：“不好。被刺中了，脚还崴了。你能不能扶扶我吗？”
“啊？抱歉。我不懂医，不敢乱动你。”
“玉……五妹妹，你没事吧！”
外面的刺客已解决完毕，顾长风立马翻墙进来。
“我没事。就是他，中了一刀，脚崴了。”
李宸还没有上过朝，顾长风并不认识他。
一侍卫在外面看尸，一侍卫跑回去报信找大夫。其余人翻墙进来。
苏廷年看着李宸，但记得楚玉瑶刚刚说的话，没有乱动他。
只是蹲到李宸旁边，撕开他肩膀处的衣服，看伤口边沿的颜色。
还好，没有毒。
他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一时间疲惫不已，起身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休息，打量着楚玉姝一行人。
翠微和翠羽则找了水来给楚玉瑶擦去脸上的鲜血。
顾长风和苏廷年同为京城出了名的俊才，此前也在宴会上见过。只是因为立场问题，两人没什么交情。
“这次，多谢顾兄了。嗯，还有楚家五小姐，英勇可嘉，不愧是穆将军的外孙女。”
“没，没事。”楚玉瑶看着盆中泛红的水，又有些发怔。
顾长风看向李宸。
“这位是六殿下。”
顾长风一怔，连忙朝躺在地上的李宸行礼，楚玉瑶也被翠微拉着一起行礼。
“免了。”李宸此时伤口被刀堵着，倒是没有失血过多，只是痛得麻木，他的声音轻飘飘的。
几人交情不深，而李宸在地上一脸痛苦，楚玉瑶没从第一次杀人的阴影中走出来，愣愣的。一时，几人之间也无话可说。
顾长风就以天色不早为由，带着楚玉瑶告辞了。
“希衡，我觉得她好帅呀！”
待人走后，躺在地上的李宸说道。
“你应该少说点话，省点力气。”
“怕什么，伤到肩膀又不是别的地方。不说话我就在在地上闷死了！”
“真的，你觉不觉得她好帅呀？”
苏廷年回想了一下，点头应道：“嗯。”
他心中有些疑惑，李宸什么时候会去注意别人长相了？难道自己的长相比顾长风的差吗？
“我觉得，我喜欢上她了！”
“哈？！”苏廷年素来温和的脸上难得浮现出惊讶这种生动的表情，“你是说，你喜欢上顾长风了？”
李宸：“……”
要不是此时负伤在身，李宸肯定要跳起来。他像是那种人吗？他又没有龙阳之癖！要有也早就对苏廷年下手了！
“我说的是楚五，楚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