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执夷这熊玩意儿,祖先放在上古时期曾是一种异常凶悍的猛兽,食铁兽,据说还给蚩尤当过坐骑。
然而食铁兽一族只在必要的时候凶猛,懒起来又是格外出奇,连繁衍都懒得使劲儿,导致后代落没,一代更比一代懒,生性中“猛”的那一部分愣是给传丢了。
食铁兽族逐渐熊才凋敝,且因为幼年顽皮、成年憨笨,每年都有不少意外作死的,到执意这辈仅剩无几。
玄冲真人寻遍蜀地,只找到这一只,就将他收入座下,给以丹药令其延年长寿。
这位真人有一嗜好,便是收集奇禽异兽,然后将其中一些体型合适的加以驯化,成为坐骑。
她每次出门骑的都不一样,视心情而定。
最初其实很喜欢执意,因为食铁兽稀罕且温顺,憨态可掬,背又宽大厚实,坐起来特别舒服。
可后来执夷年岁渐长,成了一头油腻的老油条,不勤加修炼,也不爱打理容貌,模样越来越潦草,还越来越不爱动弹,驮着主人的时候居然直接睡着,差点没掉下去摔死,让主人受了惊,也就被冷落了。
玄冲对自己的一百只宠物的管理十分严格,督促修炼之余,还要每年一考校,为了防止坐骑打着自己的名号下山招摇撞骗。
比如这个燕灵儿。
她虽不是坐骑,但却是坐骑偷偷收养的小孩儿。
“师父!”她抱着执夷的熊头,一边抹泪一边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先不说这个。”执夷“嘭”的一声变成了个矮胖小老头,慢慢看向广寒玉戈,“这位是……”
他感到此人身上有着不弱玄冲真人的修为和锐气,是令他不禁仰视崇敬的,但又因他眼神里的寒意而感到有点不安。
“这是广寒子前辈,”燕灵儿介绍道,“是他救了我。”
执夷早闻其名,眯起一双眼,瞅着他缓缓一点头,拱手行了个礼:“原来是广寒子,久仰。”
广寒玉戈面无表情,微微颔首。
他很少和玄冲打交道,只见过一两面,而且当时真人骑的都不是这玩意儿。
此时心想:如果这老头儿就是燕灵儿的师父的话,那她那么菜也是情有可原的。
燕灵儿朝下指:“师父,跟我一起来的还有他们,小舟上,那是擎云山庄的老二,还有……”
李元正和姜嫣,青门山的两个弃徒。她没说下去。
那两人不认识执夷,但看紫色光云就知是与玄冲有关,双双低头避开眼神。
“诶?光头呢?”燕灵儿睁大双目到处找。
只见原本平静的漆黑的湖面,突然翻滚起来,把葫芦舟荡得剧烈起伏。
湖面骤然朝天涌起几丈高的大浪,浪中裹着密密麻麻的尸块和珠怪,全在飞出水面的时候化为了灰烬,遇水又成了汽,一时间湖面白雾蒸腾,像温泉一般。
而被绑着的珍珠精一瞬间感到了刺骨的恐怖,破裂的五官逐渐崩坏成粉末,拼命挣扎扭动想要逃走。
执夷一把老骨头了,拽不动,失手让她掉了下去。
这时,一空从那大浪顶端冲出,到半空,捉住珍珠精,将缠着了凡珠的右手摁到她的头顶,口中同时念诀,珍珠精的头颅和躯壳转眼就被焚烧殆尽。
随后,从她焦化了的体内露出一件微泛白光、手掌般大小的玉片。
盘古璧碎片。
好大一块!
广寒玉戈立刻飞来,要夺取此物。
一空反手截下他的攻路,两人只是碰了一招,就在空中撞击出巨大的气波,把执夷和燕灵儿弹开老远,湖面上的小舟也被一下打翻,舟中三人统统掉进水里。
了凡珠上流动着金光,看似能迸发出更大的力量。
而面对这串曾经伤过自己的法器,广寒玉戈有几分忌惮,没再继续出手。
他只知到这小和尚是了凡转世,但不知到底继承了了凡的多少功力,若单单是能驱动了凡珠,那也是不可小觑的。
“广寒子也想要玉璧碎片?”
一空背对着他,不紧不慢将那玉片收入袖中。
广寒玉戈:“是又如何?你一介僧侣,本应无欲无求,怎么也对天门管钥起了兴趣?也想一步登天么?”
一空空空的后脑上上写满“与你无关”。
燕灵儿在远处喊着:“光头,你没事吧?”
他沉默良久,没对她的话做出任何回应,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径自落回湖面,找了块浮木站立,驱动水流,推着自己朝远处漂去。
“光头?”她不明所以,让执夷带自己飞在后面,追问道,“一空!你怎么了?你生我气了?要是你不喜欢‘光头’,我不喊就是,诶,你怎么了?你去哪儿啊?”
一空仿佛没有听见,仍然独自向前,一人一木漂进了孤寂的星河。
“修行之人,随他去吧。”
执夷劝了一句,燕灵儿便没有再追。
一空不是不想看、不想应她,而是不敢看、不敢应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闭目清心。
他自觉刚才在水下时,在珍珠精的诱惑下,对燕灵儿产生了不该有的欲念,让他感到罪恶。
他不能再和她呆在一起了,必须离开,越远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