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燕灵儿身后时，广寒玉戈身上、头发上的水已经全部干透，而她却还是落水狗一样地凄冷。
树林中流萤逐渐聚集起来，围着燕灵儿，似乎在给她引路，也将她身形微微照亮。
广寒玉戈就默默跟在后面，又过了半晌，突然轻轻一唤：“喂。”
燕灵儿吓得一夹肩，猛地回头，看到是他，一下松了气，随即又埋怨起来：“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他敞襟披着的大袍，垂目看着少女迷惑的眼睛，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你、你要干什……”
燕灵儿肩膀一颤，有些不知所措。
紧接着，她感到一阵温暖的舒爽从肩头发散开来，周身像是有暖风抚过，瞬间便将她一身湿淋淋的衣服烘干了。
然后广寒玉戈的手又轻扶着她脑后，再是一股暖流通过，一头乌黑秀发从发根到发梢都干得透透的。
“好厉害……”燕灵儿此时看他的眼光都变了，流萤的明黄光点闪在她一双水亮的眸子里，眼波盈盈地看过来，广寒玉戈感到自己的某种从未有过的心思微微动了一下。
“这什么术法啊？好像医馆里大夫熏艾条啊！”
她刚可爱了没两句话的工夫，转而就露出一脸疯相，拉着他的袖子直晃，“教教我吧大佬！”
哼。
广寒玉戈一脸孤高地收回手，并且觉得她把自己的驱水术和熏艾条相提并论简直是有辱仙风。
他一句话没说，拂袖而去。
燕灵儿留在原地发愣，还没看清广寒子是怎么不见的，广寒子就不见了。
游仙道人嘛，就是神出鬼没的。
“诶，谢谢啊。”她朝他消失的地方喊了一声。
现在身上轻盈许多，整个人都焕发了一层神采，哼唧着小调，蹦蹦跳跳随着流萤的指引回到客舍。
广寒玉戈看似离开，其实化成了一只白色鸱鸮，站在树梢上目送燕灵儿。
看到她平安到了客舍院中，围着那个光头小和尚叽叽咕咕说了什么，大概就是刚刚在水潭里看到了广寒子身子还摸到他胸的事情。
而小和尚一直潜心打坐，眼皮都没动一下，燕灵儿觉得无趣，一个人回屋去了。
广寒玉戈心里“呵呵”一声，振翅飞向夜空，飞进停在空中等待他的无马车里，一转身变回了人形。
这会儿东方既白，天有晓色，车身披着月光的余华，迎着刚露的朝晖，朝东边飞去。
然而刚出半里，车子又戛然悬停在空中，调了个头回来，过一会儿又调转向东，兜兜转转的，不知车子的主人犹犹豫豫生出些什么打算……
……
……
擎云山庄的大会从早上一直开到下午，通过师承和内力考校，从几百人中选出了十名还算货真价实的勇士，当晚就要乘船前往下游的云梦泽。
那是妖怪指定交易的地方，也是前两队擎云剑士全部殒命之处。
而除了这十人以外，宋贤因昨晚广寒玉戈的一句话，把他说的那小和尚也招募进来，并且十分看重此人，问后得知是寂严法师门下，更是器重有加，还单独给了他一包灵符。
小和尚既然入队，那他身边的小姑娘自然不肯落单。
燕灵儿：“来都来了，就去见识见识能怎么样呢？多一个人还能多个帮手。”
她那么菜，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一空知道她是想去玩的，可搞不好玩一玩就把命给玩没了。
他站在艞板上，挡着不让她上船。
“此行凶险，尚且不知妖怪功力修为几何，而从老夫人的病情和前两队的情况来看，那绝对不是寻常妖物，若是遇上险情，我未必能护得了你。”
“谁要你护了？”她莫名自信地拍拍腰间短剑，“我靠我自己，况且我也要挣钱呐，全靠你养算怎么回事？”
“……”
一空张了下嘴，欲言又止。
旁边有人走过来道：“姐姐既然佩剑，应该也是行内之人，我们这行最重阅历，能多见识一种妖怪都是一种积累，而既然是与一空法师一道，那就同去吧。”
说话的是宋彦，他穿了身轻薄的护甲，斜背皮包，手执长剑，朝气蓬勃，看起来格外英武潇洒。
燕灵儿昨晚还跟他不太愉快，今日见他帮衬自己，什么不快都烟消云散了，还笑着一点头道：“这位弟弟所言甚是，你叫什么？”
“在下宋彦，还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纷纷转过脸来，朝他略施一礼：“二公子。”
“二公子？”燕灵儿恍然道：“那你是宋庄主的……”
宋彦看着她一歪脑袋，突然拉住她的手，轻身一跃，带着她绕开一空，从船舷落了进去。
站在宽大平稳的甲板上，他脸上洋溢灿烂的笑：“灵儿姐姐由我来护着，此行大可安心。”
小小年纪如此会撩，连边上大人看了都要自愧不如。
而燕灵儿大笑，爽朗拍着他的肩：“不错不错，你可真不错。”
“……”一空见他俩“姐弟情深”，叹了口气，只得由着灵儿任性。
艞板收起，渡船载着前去除妖的人们顺流而下，朝云梦泽驶去。
夕阳在他们身后沉沉地坠入了江面。
夜幕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