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扬，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枚免死铁券上，脑海中轰然炸开无数碎片。
是了，这铁券，他认得。
他为了大周驻守边境多年，也为顾冥烟挡过伤，她给他一个免死铁券，也因她的猜忌被收回。
现在居然出现在裴青越手中，被用来，去救一个通敌叛国、害得他麾下数万将士惨死、害得他自身重伤难愈的罪魁祸首！
她对他，只有利用，只有猜忌，只有帝王心术的冷酷。
而对裴青越，她给予的是毫无原则的纵容，是连国法都能践踏的偏爱。
苏扬心中只觉得可笑，可笑自己这么多年为大周，也为了她的付出。
他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忠诚，所有的隐忍和退让，在裴青越面前，显得如此廉价，如此不堪一击。
他眼神透过裴青越，看向远处顾冥烟的身影，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放人！”
一旁的陈虎，他急步上前，压低声音，也是咬牙切齿，“王爷，就这样让他走吗！”
“陛下旨意，让他走！”苏扬瞥了眼那道远处的身影。
裴武故意踱步到苏扬轮椅前，斜着眼，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炫耀：“啧，我就说了，在这大周，青越才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你苏扬拼死拼活，又算个什么东西？”
在别人看来却是在向苏扬道谢似的。
说完，他快步走向裴青越，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嘴脸。
“青越多谢你了，还好有你来了，不然.......”
裴青越心中厌恶，面上却维持着温和，淡淡道：“好了堂兄，既然无事，便快去向陛下谢恩。虽免死罪，但活罪难逃，望你好自为之。”
他言语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苏扬，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微微躬身：“摄政王，臣侍告退。”
看着两人背影远去，苏扬冷冷出声，“拿弓来。”
苏扬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金截铁的决绝，清晰地传入周围亲兵的耳中。
一旁的陈虎闻言，一愣瞬间反应过来，从一旁的将士手中取来一张弓，递给了苏扬，“王爷，你要弓是想？”
“他必须死，不然我在这边境的意义又是什么？他该死，陛下也保不住他！”
“可陛下刚下了旨意，还有那免死铁券……”陈虎虽觉痛快，却不免担忧。
他深知京城之中，摄政王与女帝陛下关系本就微妙，如今公然抗旨，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关系好不容易缓和，现在这样，违背陛下旨意，恐怕........
苏扬没有在说话，搭弓射箭，瞄准！动作行云流水，精准地瞄准了那个得意忘形的背影。
“嗖——！”
一箭便射穿了裴武的心脏。
裴武还在与裴青越说着话，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支利箭射中。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的利箭。
想要回头看去，却已经没了气息，轰然倒地。
吓得一旁的裴青越脸色铁青，手都在颤抖，“堂兄？”
他猛地回头，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苏扬依旧坐在那轮椅之上，正拿着那张弓，冷冷的看向自己。
那股杀意，毫不掩饰，他想杀了自己？
裴青越看向苏扬，他尖声叫道：“摄政王！你……你竟敢公然抗旨！藐视陛下！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苏扬缓缓放下弓，随手扔给陈虎，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眼皮都懒得抬，更懒得解释，“他必须死，不服，你让陛下来同我说。”
顾冥烟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在苏扬放箭的那一瞬，她风轻云淡的脸上骤然碎裂，换上了愤怒，苏扬，又抗旨！
苏扬！他又一次！如此明目张胆地违逆她的旨意！甚至不惜动用武力，在她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刚刚赦免的人射杀！
这不仅仅是杀一个裴武，这是在践踏她的权威，将她的帝王尊严踩在脚下！
她胸口剧烈起伏，强烈的怒意几乎要冲破理智。
然而，就在她即将发作的瞬间，目光触及下方严阵以待的边军将士，看到他们眼中对苏扬毫不掩饰的崇敬与对裴武之死的快意，她生生将到了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
此刻，边境不稳，强敌环伺，她还需要苏扬这把最锋利的刀为他稳固江山。
不过她心中始终是有一根刺。
这时顾冥烟也缓步下来，裴青越就开始了他的表演，“陛下！陛下您要为臣侍做主啊！摄政王他……他公然抗旨，藐视天威，当着您的面杀害已被赦免的臣子！这……这是大逆不道！视国法军纪如无物啊陛下！”他声泪俱下，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受惊过度、为兄伸冤的苦主角色。
顾冥烟紧皱眉头。
他永远是这样！永远将她置于两难的境地！
她深吸一口气，也强行压制着翻腾的怒意。
现在不能动苏扬，边关不稳，军心在他，若此刻治他的罪，轻则军心动荡，重则……她不敢想象后果。
“够了！裴武虽得赦免，但其罪确凿，人神共愤，摄政王……”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此举虽过于激烈，有违朕意，然其心……可悯，念在其为国戍边，劳苦功高，且重伤未愈，心神激荡之下行事或有偏颇。”
裴青越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冥烟：“陛下！？”
“至于裴武尸身，”顾冥烟移开目光，不愿再与苏扬那空洞的眼神对视，“拖下去，悬于城门三日，以儆效尤，告慰英灵。”
她看向裴青越，语气放缓，“此事，到此为止。”
顾冥烟带着裴青越离开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剩下的交给苏扬处理就成。
士兵们开始沉默地清理现场，拖走裴武的尸首。
陈虎推着苏扬的轮椅，朝着帅帐走去，他低声道：“王爷，陛下她……”
“她只是在权衡。”苏扬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看透一切的疲惫与冷漠，“在她心里，江山稳固，远胜于一人之生死，也远胜于……所谓的旨意尊严。”
他微微合上眼，重伤的身体传来阵阵虚脱感。
“加强巡逻，我总觉得……敌军不会给我们太多喘息的时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