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扬转向顾冥烟,虽然已经行动不便,却礼节周让人挑不出毛病,“陛下,裴王夫既已安全抵达,城外敌军动向已明,臣需去巡视防务,调整部署,以确保万无一失,臣先行告退。”
他的声音平稳无波,没有半分情绪泄露。
说完,不等顾冥烟回应,便转身离去,只留下裴青越与顾冥烟。
顾冥烟望着他决绝的背影,那句“不是你想的那样”卡在喉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在空中微微一顿,最终只能无力地垂下。
她忽然意识到,他刚才看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陛下万金之躯,却御驾亲征,实在令臣侍担忧......”裴青越温柔的声音适时响起,恰到好处地拉回了她的思绪,“边境苦寒,若有什么闪失......”
顾冥烟定了定神,转向他时已恢复帝王的威仪:“阿越放心,朕是天子,没有什么是朕做不到的。”
“陛下,臣侍有罪。”裴青越忽的跪下行礼,顾冥烟心中了然他要说什么。
“裴武之事,错不在你。你也是被他蒙蔽了。”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摄政王已下令,今日午时将其斩首示众,以告慰尉迟老将军和数万将士的在天之灵。”
她俯身扶起裴青越,指尖在他腕间轻轻一触:“朕知你心善,但此人必须死,朕没有迁怒裴家,已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裴青越本就不打算为那个蠢货求情,此刻顺势起身:“陛下圣明,臣侍代裴家谢陛下隆恩。”
两人的亲密模样也被绑在阵前的裴武知道,他叫嚣道:“陛下饶命,你们放开我,我是当今王夫的堂哥,也是女帝陛下的亲属,你们不能杀我。”
“青越救我,我是你堂哥啊!”
裴青越几不可见地蹙眉,这个成事不足的蠢货,死到临头还要攀扯他。
“陛下,”他转向顾冥烟,面露难色,“请容臣侍去与他作别。毕竟......是臣侍举荐不力之过。”
“阿越不必内疚,这人本就该死,你既然想去看看,就去吧。”
刑场中央,苏扬端坐轮椅上,冷眼看着裴青越走近。
“摄政王,”裴青越恭敬行礼,“臣侍前来与他话别,陛下已应允。”
苏扬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如冰刃般扫过,一言未发。
“青越,是我爹让你来救我的吗?我错了,这本就不将才,我也不想的,你是陛下的夫君,你跟她求求情,饶我一命。”
“堂兄,做错了事情就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还是安心赴死的,裴家会善待大伯一家的。”
“裴青越!你过来。”裴武咬牙切齿的看向裴青越,又意有所指的飘向一旁的苏扬。
“堂兄请说。”裴青越也不怕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靠近他低声道。
“你弟贩卖私盐的事情,你不怕陛下知道吗?你救我,我帮你保守秘密,不然我现在就说!”裴武恶狠狠的威胁道。
裴青越被他的行为气到咬牙,“那个孽种,关我何事?”
“那我告诉陛下或者摄政王,如今苏扬深受陛下信任,你和裴家之前对他做的事情,我相信,他一定会很乐意对付你和裴家!”
裴青越手指攥紧,绝对不能让苏扬抓到他和他们裴家的把柄,如今苏扬这伤势都是拜他所赐,苏扬绝对不会放过他.........
“好,我救你!”
他转身面向苏扬,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雅:“摄政王,请暂缓行刑。臣侍这就去求见陛下......”
苏扬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以为,陛下会为了一个罪人,寒了数万将士的心?”他的目光如实质般压在裴青越身上,“裴武之罪,死不足惜。”
“这就不劳摄政王费心了。”裴青越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臣侍自有分寸。”
他快步走向顾冥烟所在的方向,脑中飞速盘算着该如何说服女帝陛下。
却没注意到,身后苏扬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裴青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凄切,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陛下,求您开恩,饶恕臣侍堂兄一命!他虽罪孽深重,但终究是臣侍至亲,更是臣侍识人不明,举荐有误啊!”
他跪伏在地,肩膀微颤,将那副善良心软的模样,演得淋漓尽致。
顾冥烟却皱眉,语气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温柔,“阿越,我知道你心善,不过此人所犯下的罪行...........”
她的话尚未说完,瞳孔便微微一缩。
只见裴青越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高举过顶,正是之前她给的,免死铁券。
“你当真要拿这免死铁券救他?”
裴青越再次磕头,“求陛下成全!大伯膝下仅此一子,裴武若死,大伯一脉便绝后了。归根结底,若非臣侍举荐,他亦无机会犯下如此大错,臣侍……难辞其咎!”
“行,朕允了!”
“谢陛下隆恩!”裴青越重重叩首,随即起身,紧握着那枚救命的铁券,快步走向刑场中央。
苏扬仍坐在轮椅上,指挥着士兵清理方才的混乱,安排加强戒备。
“摄政王!刀下留人!”裴青越扬声喊道,将免死铁券高高举起,阳光下,那令牌反射的光芒几乎灼伤苏扬的眼睛,“陛下已开天恩,特赦裴武!此乃陛下亲赐免死铁券!”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铁券上,窃窃私语声响起。
“这就是免死铁券,我记得摄政王也有一块。”
“陛下是真的很宠爱这裴侧夫啊,居然将免死铁券给他了。”
有人好奇,却更多的反对,“这裴武罪该万死,陛下怎么能将赦免这人!”
“正是!陛下再是宠爱裴侧夫,也该顾及国法纲常!如此行事,将律法置于何地?又让我等忠心为国之士,如何自处?”旁边立刻有人附和,语气痛心疾首。
更有细碎的议论,牵扯着更敏感的关系。
“陛下与摄政王……不是一直甚为……亲密么?如今将这免死铁券给了那裴家公子,将摄政王置于何地?”
“慎言!皇家之事,岂是你我可妄加揣测的?”
“只是这恩宠着实令人费解,摄政王此刻……不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