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方才纷乱的议论反而沉寂下去。
是了,怎么忘了这一层?那裴青越裴侧夫,却因陛下宠爱,偶尔也能议论些朝政。
他懂什么军政大事?无非是些纸上谈兵、讨好陛下的漂亮话。
可他会吹枕边风啊!
几位曾极力反对此事的武将,以及兵部、户部的两位尚书,此刻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他们回想起当初在朝堂之上,自己如何剖白利害,言明此等轻浮之辈不堪重任,奈何陛下听从了裴侧夫的引荐,一意孤行……如今果然酿成大祸!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裴相身上。
裴相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声音却异常平稳:“老臣……教子无方,举族不严,致有此失,罪责难逃,请陛下……一并治罪。”
他没有辩解,没有推诿,直接将所有责任揽到了自己和儿子身上。
这看似请罪的话语,却像一把软刀子,精准地刺向了龙椅上那位年轻的女帝。
他在提醒满朝文武,更是提醒顾冥烟,最终点头用人的,是谁!
“裴相……教子无方之过,容后再议。”
她刻意略过了那最敏感、最核心的“枕边风”之过,将“教子”与“用人”之失强行切割开来。
不等任何人反应,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寂静的大殿:
“当务之急,是处置苏扬,以及……应对边境燃眉之危!”
她必须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后宫、从裴氏、从她可能存在的过失上,强行扭转回国事本身!
“陛下,国难当头,军心涣散,此刻……唯有重启摄政王,方可稳定大局!请陛下暂赦其罪,准其戴罪立功!”户部尚书的话如同重锤,敲在顾冥烟的心上。
“请陛下圣裁!”百官的附和声浪如同潮水,将她紧紧包围。
那一个个低垂的头颅,看似恭敬,实则是在用国之存亡,逼迫她向自己亲手铸就的牢笼低头。
她看向下方的文武百官,最终,那紧抿的朱唇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准。”
退朝的钟声悠远,她却只觉得刺耳。
下朝后,她神色恍惚,失魂落魄走向了天牢。
阴暗的牢房里,苏扬,脸色苍白如纸,就那样静静躺着,仿佛生命力已随着那决绝的一撞而流逝。
顾冥烟挥手,屏退了所有狱卒。
空旷的牢房里,只剩下她沉重的呼吸声,和他几不可闻的微弱气息。
她一步步走近,脚下似有千钧重。
冰冷的镣铐锁住他的手脚,囚衣破损处,是纵横交错的鞭痕与新伤,而墙壁上那片已经发暗发黑的血迹,更是触目惊心。
他伤的如此重吗?为何她之前没有.........
她缓缓蹲下身,华贵的龙袍裙摆逶迤在肮脏的地面。
颤抖的手伸出,想要碰一碰他额上,却在指尖即将触及时,如同被灼伤般猛地缩回,她不敢。
“苏扬……”她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与哽咽,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与脆弱,“边关……八百里加急,朔风城……也丢了。”
似乎是被她的声音惊扰,苏扬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那双曾映着星辰大海的眸子,此刻只剩下一片沉寂的灰暗。
他看着她,没有怨恨,没有激动,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陛下,”他的声音虚弱而干涩,“想要臣如何做?”
“朕需要你!”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用惯常的命令口吻来掩饰内心翻涌的无助,“大周也需要你!你必须去边境,稳定军心!”
听到她的话,苏扬惨然一笑,那笑容里浸满了无边的自嘲与苍凉:“需要?陛下,您是在说,需要一个您亲口定罪、通敌叛国的阶下之囚吗?”他艰难地动了动身体,抬起被沉重镣铐磨得皮开肉绽、血迹斑斑的手腕,那铁链碰撞的声响,在死寂的牢房里格外刺耳。
“您让边境将士,如何听从一個‘罪人’的号令?”他顿了顿,目光掠过自己暂时无法自由活动的双腿,声音里是彻骨的疲惫与放弃。
“更何况,臣……如今已是废人一个,连站稳都需耗费全力,又如何能再为您……执剑御敌,驰骋沙场?”
此刻顾冥烟才觉得后悔,“怎么可能?你之前在战场上那么多危险都过来了,如今只是这小小的皮外伤。”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睛始终不敢直视苏扬平静无波的眼睛。
她不敢承认,这伤是她纵容裴青越在他身上留下的。
她那时也只是气上心头才会..........
她以为他总会原谅她,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可现在,他躺在那里,像一株渐渐枯萎的竹。
“还有五日时间,臣就要被处斩了不是吗?”苏扬抬头看向她问道,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也终于要解脱了!
死亡能让他早点离开,之前与系统谈好了,若是意外死亡,回到蓝星后精神可能会严重受损,但若拿出一半积分,就能保全神智。
回去后那一亿现金也会折半,不过那仍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了吧。
若是从系统开辟的通道离开,还有等十日时间,十日时间,足够了!
想到这里,他竟微微勾起了唇角。
“我不会让你死的!”顾冥烟猛地抓住他的手臂。
苏扬有些好笑,是她不信任他,也是他想要纳多个王夫,是她想要他死。
之前他劝过,也无济于事,现在到了这地步,她这幅神情做什么?他知道他不是对他感到后悔,而是怕了,怕成为大周的罪人,怕成了这亡国之君。
“一定还有办法,我记得你之前有采药,我之前病重还是你才回来的药医治好的,御医说了那药有奇效,我这就叫御医,治好你!”
“来人,叫御医!”她几乎是嘶吼着。
很快,御医们鱼贯而入,诚惶诚恐地跪了一地。院首颤抖着诊脉后,伏地道:“陛下,摄政王伤口感染,而且,还有毒素残留,加之心郁结已久,是之前就有问题,恐怕……时日不多了。”
顾冥烟厉声质问:“那之前那颗丹药呢?!你们想要私藏!”
太医们纷纷磕头,太医院首颤声道:“陛下,您忘了,之前摄政王和裴侧夫同时受伤,还是您命我给裴侧夫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