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生怕这番对话被旁人听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牵连已逝之人清名。
苏扬心中苦涩，却知此刻不是表明身份之时。
他不再多言，只是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封保存完好的密信，上面露出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朱红色私印痕迹，那独特的纹路和暗记，正是摄政王私印，极难仿造。
“这私印？”苏文正见到密信，尤其是那枚私印，之前的怀疑瞬间削减了大半，但疑惑更深，“摄政王，他怎么会想到找老夫？”他与苏扬，虽同朝为官，却并无深厚私交。
“我家主子曾言，苏老德高望重，又是陛下恩师，为人清廉，刚正不阿。遇到棘手麻烦，找您，您绝不会置之不理，更何况，在下想找的人，事关大周安危，并非私事。”
苏扬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恳切，“请苏老务必帮我找到苏澜将军。”
“找苏澜？”苏文正眉头紧锁，“澜将军不是早已奉令前往边境了吗？此事朝中皆知。”
轰！
苏文正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苏扬脑海中炸响。
苏澜去边境，是他被污蔑关押在天牢时，他意识到边境可能存在的危机，才让苏澜即刻前往，按理说不会这么多人知道的。
不应传到如同苏文正这般并不直接管辖军务的老臣耳中，这个消息，苏文正怎么会知道？是谁故意散布了这个消息？
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不让声音泄露丝毫异常：“多谢苏老告知，只是情况有变，我必须尽快找到她本人，苏老可知，朝廷........或者说，是谁告知苏澜去了边境的？”
是谁故意透露了苏澜的消息，让她被羌勇或者大元别的有心之人抓走，还是她并没有出京城？这一切只是个烟幕弹？
“这个……老夫就不清楚了，只是近来都这般传说，似乎无人深究源头。
怎么，是在边军之中未曾寻到她的踪迹吗？她会不会是在前往边境途中，被羌勇的贼子俘虏了？”苏文正捋着胡须，面露忧色。
“我怀疑苏澜并没有出京城，是裴家在搞鬼。”
苏扬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苏文正，“还请苏老帮我......帮主子找到苏澜，此事关乎甚大，或许牵涉边关稳定，甚至朝局安宁。”
苏文正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扫过苏扬的脸，似乎想穿透那层面罩看清真相。
“虽然老夫与摄政王并无多少私交，不过，此事若真如你所说，确实事关大周国本。你既持此密信前来，老夫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多谢苏老！”
苏扬貌似不经意的问道：“听说陛下，最近很宠一个琴师？那人与主子有几分相似？”
他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震惊，顾冥烟居然真的下旨让这个身份可疑的男人入宫伴驾，明知那极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她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他心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有愤怒，有荒谬，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
为了一个替身，她竟如此大动干戈，那当初，为何又能对他那般狠心决绝？
“是啊，”苏文正叹了口气，面露无奈，“老夫也劝过陛下，莫要过于沉溺.......嗯？”他话未说完，突然警觉地再次看向苏扬，目光如电，“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你.......”他上下打量着苏扬的身形，一个荒谬的念头骤然升起，“你把面罩摘下，给老夫看看！”
见苏扬沉默未有动作，苏文正踏前一步，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你若是诚心找老夫帮忙，最好还是莫要对老夫有所隐瞒！否则，叫老夫如何信你？”
苏扬见他态度坚决，心知难以再掩饰。
他环视四周，确认无人窥探，这才将苏文正引至更隐蔽的角落。
在斑驳的墙影下，他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掀开了面罩的一角，露出了那张本该已葬身边境赤城的、属于摄政王苏扬的本來面容。
“摄政王？！你……你没死？！”苏文正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老眼圆睁，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那跟陛下大婚的那具尸体又是谁的？替身？
“摄政王苏扬已经死了。”苏扬迅速拉下面罩，声音低沉而决绝，“活着的，只是一个必须查明真相、寻回亲人的苏扬，还请苏老.......务必替我保密。”
“你......你真是糊涂啊！”苏文正一把抓住苏扬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既然逃出生天，为何不暗中蛰伏，反而冒险回京？你可知道，如今这京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已死’的摄政王留下的势力？裴家正愁找不到把柄！”
“苏老，我并非鲁莽。”苏扬任由他抓着，声音低沉却稳定，“苏澜下落不明，边境恐会再起异动，朝中暗流汹涌。
我若真的一死了之，才是将大周置于险地，更何况.......”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晦暗，“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弄清楚。”
苏文正看着他眼中的决绝，缓缓松开了手，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只是如今局势诡谲，陛下她........”
他提到女帝，语气有些复杂，带着担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陛下如今心思难测，尤其还将那琴师接入宫中，唉，老夫多次进言，皆被挡回。
那琴师，眉眼间确与你有几分相似，但气质阴柔，绝非善类，陛下对他似乎对他亦或是对你？你有想过再见陛下一面吗？”
“不见，我不想再与她扯上关系。”苏扬深吸一口气道。
“如今苏澜的失踪，这个琴师的出现，背后恐怕都绕不开裴家。苏老，您在朝中清流中威望甚高，门生故旧遍布，探查消息比我这‘已死之人’方便太多。
请您务必助我，尽快找到苏澜，她手中或许握有关键证据，才了无音讯。”
苏文正沉吟良久，“好！于公，此事关乎国本；于私......老夫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忠良蒙冤，看着大周基业被宵小动摇。
寻找澜将军之事，老夫会动用一切关系暗中进行,至于你，既然不愿意主动告知陛下，就藏好.......”他严肃地看向苏扬，“务必谨慎，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可暴露身份！否则被有心人利用，便是万劫不复！”
“我明白。”苏扬郑重颔首，“有劳苏老。”
于此同时，相府。
得知消息的裴青越坐立不安，他才出宫五日，这身上的隐疾还需五日才能治愈。
怎么着短短时间就被人钻了空子？
夙月楼的一介卑贱琴师，也配跟他争！
他心中冷意翻涌，不过是个长得像苏扬的替身罢了！
苏扬他都能设计将其挤出去，更何况是一个区区替身？！顾冥烟身边最重要的位置只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