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 人言言殊
伊岛甫2025-07-28 17:423,099

  精冥石、灵晶石,本于当时的丘真人而言,是一项探索。

  然当他决定用灵晶石引发异变,予李、武、韦三家皇室宗亲以相应罚惩时,以精冥石为原料,炼制灵晶石之全程,却显得无比顺畅,就好似……

  就好似此件事项,自己于何时何处做过同一件一般——但手中顺畅,心内却尽是不适与违和,正如曾归属于有关自身所行之回忆,为他人拿了去。

  但真人仍旧将灵晶石制得,引发一件接连一件后续之事,这些事项就算于真人肉身陨灭后,也未尽休止。

  思及休止——真人修道求仙之时,便反复思索过其中一问,若人得以习道升仙,岂非可与其他早先升仙之人,于某处虚幻之境相见?

  然东都水祭那一日,百万民众之怒不可遏,岂非终须一处落点,虽真人不恐事罢,谁人再予他追究,但如异骨症这般重大之罪事,若当场不及有一说法,便将无尽于人心之中发酵。

  且身具通天之能之真人亦知,此世中无论何时,无论何人,不管男女老幼、贫富贵贱,人人皆逃不过天意注定,人人都有各自宿命、生死顺番,就算真人肉身陨灭于此时此刻,亦终有某一人于某一日,再度接替真人之役立角色。

  故而真人稍行考量,将其中利弊粗粗计算些许,便毅然决然选择当场羽化。

  如今无了肉身之丘真人,回想起当日那番决定,竟忽而再度自感松快无比。

  然之后算不得漫长,亦不算短的近一月时日中,不得确定自己究竟是已然成仙,或是无法顺入轮回,而困于世间之丘真人,处于一段得以以苍穹视角俯视各处、众生,而不必担心同早时以悬浮之术飘于半空,为人发现那般,可尽情纵览东都、长安乃至大唐各处之景致。

  真人不解这段时日有何作用,或是暗自想到莫非羽化之后,便是当以这般姿态存于世中。

  直至长安僵血案发,真人探得安乐公主所行之事,却一再忽略于安乐公主身侧,暗中制作和琢香之颜娘,直以又是皇室为谋其自己所贪恋其政,而滥行乱事。

  真人以幻象之体躯,全然不可加以干涉,更莫提予其相助,唯有眼睁睁地看向长安为渐发而起之僵血症乱,为僵血案乱,为外藩闹事者乱。

  许是因异骨案中确伤有过多民众,真人见僵血症、僵血案不满,为避心中因民众受难而无法相助之失措,真人选择只身避去东都数日。

  偏就是这几日,全然错过以亲眼与颜娘相见之时机,而真人从未以幻象感知过这片土地,全然未察得有何不妥。

  终于一日,东都又生出了所谓鳞症此一样异病,令真人甚感困惑之事,接连现于两京之中,由此使他生出远离尘世,另寻一片深山,将自身之幻象安存,以待再上一级修炼。

  便是在这番心虚之中,亦于终日无处不在之游荡,久违之百无聊赖中,于离开东都前,在街面得见了久未思及欲见、亦久未得见之源氏姊弟二人,正于各处找寻于鳞症相干之线索、据证。

  之后无论于北郊盛延德之兵营,或是东都源府之中,或是裴府、韦府、静德王府中,丘真人皆去往过。

  而于盛延德兵营中去往过之后,便是真人得以突破幻象与现实之障壁之时。

  那日他分明见得,无论裴谈、盛延德,还是源乾煜、源阳、源协,皆不明所以地于相近时辰,陷入同一场梦境——如此所述并不精确,确切而言,是为拥同一人之梦境。

  梦中那人,次日经由众人口中所言才知,方为丘真人自身。

  正是这番契机,使真人才不由思及当初肉身尚存之时,所得之道术,可否以眼下幻象之身,同可尽数使出。

  他试过各种术,却不得以成,而至造梦之术时,却不知为何,源阳、源协、源乾煜尚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幻象之躯,却现于另一处所在。

  便是颜娘所在之长安县狱,真人对此并未太过感到诧异,只是在对颜娘施以窥念之术后,才依次捋顺僵血症之前因后果,亦知晓了颜娘与自己之间千丝万缕之关联。

  故而颜娘唤出那声祖父之时,真人虽未于当场当时回应颜娘,但心中早已替这名与自己年岁相去百余年,眉眼间却有当初那名为自己所救、又将其自身亲生之女托付于自己的女子之模样的年轻女子,决定好将如何顺利离开县狱之法。

  若非之后两人相谈至久,真人便早已将颜娘携出县狱,寻一安平、寂静处,由颜娘习尽自身平日所修之道术、道法,再由她闯荡于世间。

  可偏偏是颜娘,于僵血症、僵血案脱不开分毫关联,而与僵血案所涉之和琢香,却又与东都异骨案中所用灵晶石相干,真人期间重返至东都之时,鳞症已于城中发散开来,鱼怪更是业已现身,接连一串事项,无不与最初那灵晶石之间有千丝万缕之关联。

  因此再思及灵晶石,真人便复陷于当初即有过的一番考虑——有关制得灵晶石彼般熟悉之感,究竟从何而来?

  带着这番再复于脑中的困惑,真人开始了与圣人接连不断的不时相谈,却迟迟未果。

  直至不断自东都传来的地宫、秘所等诸多从未曾听闻过之事项,真人才觉察自身所想,定是曾为人以何法抹消过一段。

  自然不是当今圣人,世间又不存任何道法、道术高于自身者,因此无论以相互接触,还是手握取巧之法而论,加之近数日来,渐渐因自身之反复回想,再复现于自身脑中的往事,他才终意识到,武后正是将真人自己脑中一段回想、记忆,篡改、抹消之人。

  先皇高宗尚在位时,便央告真人多次,请他制出一两味丹药,以助其回复体能精力,用来再续数年之大统——此举主为将武后废唐夺位之时,尽可能延后。

  而丘真人正是应高宗所求,自创了一味丹药方子,其中所用部分药材,皆为现寻其种而栽种。

  然栽种植物,炼制丹药所花时日,终赶不上跃跃欲试将取皇位而代之之武后,亦未曾赶上武后怂恿高宗往泰山封禅,终致高宗自彼时起重病不止。

  武后把持朝政后,非她所允,就算是真人也不得轻易入宫参见高宗,唯独有两回,是为真人将高宗所需丹药送入宫中,并执意亲眼目睹高宗将丹药服下——高宗早已与真人说得那般清楚,但对武后防上一手,自然不得使为高宗续命之丹药,离开自己视线。

  而就算丘真人将丹药制得,也未尽能将体躯早已全然垮脱之高宗自天命之中救回。

  永淳二年,武后自泰山封禅之后,又规劝高宗封禅中岳,而因高宗患病而终止。

  而至此一年年末,诏令将以旧年号永淳,改换为新年号弘道,并天下大赦之际,高宗却于贞观殿轰然驾崩。

  “想来,正是那时前后,贫道所经之事便未尽回想得完全,似全然颠倒错乱一般,直至眼下才多有复忆起来些许。”

  真人再度返于太极宫中,与圣人相谈,说起有关自己一番已然不知为何忘却的往事。

  “依老师所言,如此想来,莫非母亲所掌道术,竟已能将入修仙至如老师这般之道人瞒过,甚可操控老师之心绪?”

  虽如何都不愿承认,但事实却恰似眼下所言如此,武后不止私造有地宫、秘所,甚还用术欺瞒过了举国之内至为神通之丘真人。

  “只是朕未曾思明,母亲大费周章,最终却未得以异骨、僵血、鳞症达成何样目的,如此究竟是为何故?”

  “哲郎如何忘了?早先贫道所言,那晴雨珠与雷云珠二物,只取其一,便得召唤天候,想来两件皆得,或可掌控人心,参晓将来?”

  真人从未有如圣人面前此刻所见之茫然,他甚悄然以一手下按脑后穴位玉枕,在自丹田运气,以迅速化精练气,加快对武后当时所言所行之回想。

  那时武后得以成异骨、僵血、鳞症三样异症,原欲分别用于万民、臣工、军将体躯之上,但得成之时,已至年岁终末之际,自身亦为各样病痛缠绕折磨,又不愿全然信任身边之人,且此等秘事,实不得由确凿相干但必将因异症受害之人所知。

  由此,唯有将此般三症,不分将其施加于其体躯之上之受者,尽数于造筑秘所之工匠身上验试一番,若得行,便直接投于神都、长安城中,任由其自行发展,所谓先乱而后治,武后自觉终仍有几年寿命可续延,或有一日,得于诸事将成之时,终得以屠灭人魈,获长生之法。

  与此相干之众人,跨越于数十年,自高宗仍在世时,直到当今圣人再度为国君;由敬晖、张柬之等人仍在世,源乾煜仍于朝堂为朝臣时,至五王尽数殒命,源阳、源协已然成为医正,人人对此所见,皆有不同,而究其根本,是因武后所行,过于莫测。

  但这时随真人之回忆复得,一切或终将得一说法,而此一件事,正如彼时于众人梦中假扮真人之圣人所为一般,当再一回于众人面前,将事情来由说明,才不致言人人殊。

继续阅读:372 推演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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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唐异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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