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 良药苦口
伊岛甫2025-07-28 17:393,166

  之于衣冠冢一事,三人未再持续议论几分,一来太过沉重,二来实无确凿证据可证明设地宫与秘所,是为有意设下的何样圈套。

  然若就是圈套,于一国之中,将自各地招募而来的数百工匠聚于一处,所为的竟只是坑杀,如此也说不通。

  更何况眼前当下,除武后是为此两项工事的筹谋者外,再不知晓其它。

  再者,三人之中,唯有骆十七笃信这般隐秘工事,便是有另一番用意,怡莲与刁二五并不甚为在意。

  三人不尽得以言说至一处,于是不甚在意的两人所言下一句,便成了主导场面的关键。

  骆十七激奋未消,刁二五心中又怀有手边的工事与手臂上再度忽而亮出的鳞片,故而心思独于情状之外,身又在情状之中的怡莲,才得空发问。

  “想来确是蹊跷,”眉眼之间似仍在不住波动起伏的骆十七,眼角旁滑落一行汗珠,怡莲注视着那张汗珠,一直滑落入面罩之内,再逐渐为面罩吸入,险些出了神,“得以缓解异症之药草,偏生长于此翠峰山下的秘所之中……”

  “缓解异症……”刁二五将不觉自行拂开的衣袖,回复至原状,纠正怡莲的说法,“娘子怎觉此药草得缓解异症?”

  怡莲一愣,“若非得以缓解,缘何于症状复现之时,便燃上些许?”

  “方才娘子入此秘所之中,岂非一时倍感烦闷焦躁否?”刁二五指向一时白烟缭绕,青草燃着气味遍布的秘所深处,“得以此药草所缓解的并非发于身周的三样异症,而是因身周有此三样异症,后生于心中之惧怕、顾虑,若言此药草确得将何事安定下来,则当是未曾久得日晒,心底之内,便如那阴暗潮湿中生出苔藓一般,滋长之卑劣心绪罢了。”

  他狠狠地按住衣袖,欲将忽而发出轻微刺痛感的外肤抓挠一番,却不甚钩起手臂上的鳞片,刺痛霎时转为将皮肉抽离一般的剧痛,使他不由紧紧皱起眉头,嘴角不经意地发出一声嘶叫。

  而紧随这一声嘶叫,却并非口中喊出同来,而是猛然开始吐纳,深吸药草燃出的烟气,才稍显平静。

  “说是缓解病症,倒不如说是安神定魂,故而吾等一众工匠,将此称之为定魂草。”

  刁二五从布包中取出一片,置于怡莲手中。

  怡莲将干燥至拿于手中只怕其碎成细末的药草,靠近鼻息附近,细细嗅闻。

  “吾过往曾有相当制香经历,所见、所用之药草不下数百种,此草观之寻常,然无论靠近直接嗅闻,或是燃着后之香气,实未曾闻得过相似,且诚如刁工匠所言,稍行吸入,便都觉神清气爽些。”

  “此物确不得缓解症状?”怡莲将药草递返,交由刁二五收起,再发一问。

  “唯独他言未有,其余身带异症症状之工匠,皆觉吸闻过此物后,体躯松快不少,虽未经仔细确认,尤以那群带伤负伤,伤处却无论如何都难溢出鲜血之工匠,所感至为显著。”

  骆十七自激奋之中平静下来,无奈又多显讪然地瞥了不以为意、只一时作别扭状的刁二五,诚恳地回应道。

  “所谓显著是何意?又缘于何故?”怡莲追问。

  “吾等工匠难免做工之时,多受磕碰、划伤,如若寻常人体躯,自然应伤便出血,而患有那般怪症之人,血流似极为不畅且缓,郎中曾言血流虽缓,然脉象却急,故而此众患症工匠常于做工之中,较通常更难专注,易现头昏头沉、体力不支之状,偏就是用过此药草后,稍行缓解些许,得将工事日日以继。”

  “故而,”他再度看向满脸不在意地刁二五,而刁二五亦回看一眼,“言药材未有慰藉之用,实太过片视。”

  “再者,自打用此药草之后,你躯上这些鳞状之物,确再未续生,是也不是?”此时的骆十七对刁二五所言,平静之中,却又带有些不容辩驳之意。

  刁二五同一脸平静,且丝毫未有反驳之意,只叹了一声,看向一时不知当如何应对眼前境况的怡莲。

  “如此用以吸服之药草,确亦难见,得以所用却又实有些令吾讶异,”怡莲望向秘所之中复行工事的工匠们,“工匠足有这般数量,是如何将足量药草采集晾干,再发至人人所用?”

  “说来……此一项却有些蹊跷,此药草长成后,只消采下,于此秘所中置放几宿,便全然干燥成方才娘子所见之脆状,稍点即可燃着。”

  骆十七解释道,此时所言与秘所中烟雾缥缈之场景相映成彰,“只是换而思来,许是此秘所为安葬而设,过于不祥,凡物同此药草,但凡属生灵一类,便于此处遭诸多莫名,吸取精元、命力也未可知。”

  此言一出,怡莲同刁二五面面相觑,三人此时再复早先有意避开之话题,而此一回,骆十七神叨之一面,显得更甚。

  “说来,此药草初初为何人发现?怎就知其或得用于三样怪异症状?”怡莲此言,实属不得已为之,如此一问,终好过与看来多有些走火入魔的骆十七,以眼前秘所到底是否为一处有意取人性命而不知取之为何的衣冠冢。

  “说来可笑。”骆十七说出,不由望向刁二五,再看至秘所之中正在忙碌的诸多工匠,又不知为何忽而陷入沉默之中。

  “确是一件可堪称为可笑之事,”刁二五结果话把,“娘子已知日日皆有固定人手将餐食、饮水送抵此处,有否思过若是遭了大雨,致山洪携砂石不断自此翠峰山上翻滚而下,偏又是这后山低处,吾等食饭、用水当何如?”

  “见秘所之中总是有火,若得有食材,自然可应付一阵,”怡莲先是这般回道,而转念一想,山洪倾泻直下,此低处之秘所不得被淹,已然算得万幸,怎还指望食水,故而转为补上一句,“既刁工匠提及,想来自当是曾有过这般经历?”

  “自然有!”

  刁二五松开握住手臂的手,用力攥紧拳头再放开,如此重复三五次,似觉无甚大事后,继续言说道,“想来吾等至此秘所之中,足有两度炎夏,山中逢夏便常降豪雨,方初一回,秘所才方开挖至成形,多数工匠已从地宫移住至眼下之处,便是那一日……”

  “那一日,”骆十七将话接了过来,“那日为庆贺地宫得成,不知是宫中还是何处,眼下亦不知食水自何处送抵,犹记得所配食水丰盛至甚,且还有酒,娘子或是不知,于吾等此般做工之人而言,照常做工必有酒,偏地宫与秘所工事,落住之后,头一项便是不得辱佛逆道,不得辱佛逆道,怎可饮酒,故而那一日酒水送至时,未有一人敢饮,唯管事发话,才痛饮了一番。”

  “此一项倒不得不言许是须信命,分明是为嘉奖吾等将工事妥帖筑得,才配发之美酒,饮罢后人人亦开怀不已,难得互道衷肠,行一番张扬言语,再倒头昏然睡去。”

  刁二五一面说着,脸上一面出现些许笑意,怡莲想来对方自是回想起那日的欢快畅饮之情景,此时不由开怀起来。

  “言须信命,那日饮罢酒,人人伏地歇息,至深夜,当是夜深人静,山中起势骤冷之时,距此秘所近卧之同僚,先行觉身下一片阴潮,猛然惊醒才察觉已然卧于一掌厚薄之积水中。”

  骆十七望向此时一片漆黑,已然融进秘所之中的秘所入口内侧,回想当晚情形。

  “这时察觉积水之同僚,先行将诸人唤醒,再靠近入口这扇由一整株枣木雕削而成的秘所大门向外探听,只听得雷鸣不断,而积水不断拍打、冲击大门外侧。”

  “如此想来,该是天降久违之豪雨,所幸吾等挖凿此秘所地基之时,未敢怠惰,仔仔细细做了引水之预备,这才未得豪雨雨水倒灌,地势这般之低,亦只有少许积水而已。”

  “然,秘所之中既已是这般状况,想来翠峰山此山脚旁,短时定是再无由大队人马可轻易通行之主道,于是第二日直至当用夜饭时,也未见有人将食水送抵。”

  “吾等平日未尽按时食饭用水亦为惯常,思及逢这般大雨,定是一两日内,无人顾得及吾等。”

  “谁知……此一番‘无人顾及’,便是近十日。”

  骆十七眼前闪过一丝无奈与愤懑,叹了口气,指向在场所有工匠,“数百张口,哪怕往日所余食水再多,未有新补给送达,又能支撑几日,更何况身为工匠,本就多吃多饮些,接连数日不得饮食,全然无法支撑。”

  “而早先亦言过,吾一众工匠,正如笼中之鸟,门外无人应答,亦无法轻易行出这处秘所。”

  “然欲活至有人照管,终得自行找寻办法,食土、食木、食草,无所不用其极,偏是这时挖土才现了土中的这定魂草,细嚼之下,其苦无比,偏就是这般苦味,使人再难生吞咽之欲,如此断食断水至第十二日,终等来门前淤泥清开,此定魂草算得救了吾等数百工匠一命。”

  “同时此时发现,往日异症颇重的相当同僚,因服了定魂草,反应再未尽如早先强烈。”

  “如此是否可言,良药苦口?”骆十七苦笑出来,刁二五随声附和了两句。

  “为何求娘子相救,实为想尽办法留下自身性命矣!”

继续阅读:364 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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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唐异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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