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吓了一跳。
视线猝不及防的和她撞个正着，他明显惊愣了一秒，然后转身就要往回跑。
慕卿卿下意识要上前，可是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着沈墨的袖子，“沈大人，我就说韩公子不会畏罪潜逃了的，你看他这不是好端端的在府里待着吗？所以你先别急着抓他，让我好好跟他聊聊吧，说不定齐国公府的案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沈墨，“……”
韩云，“……”
众人，“……”
她这么一说，反倒像是在帮韩云。
所以即便韩云不想搭理她，也不得不搭理了！
慕卿卿看着管家紧蹙的眉头，忽然推开他，直接走进了府中。
管家下意识的想追，可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被一个状师问话，总好过被大理寺卿抓起来！
“韩公子，你跑什么呢？”
慕卿卿笑眯眯的挡在韩云面前，眼底却是湛湛冷意。
这个韩云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油头粉面，刚才她和沈墨说话的时候也在观察着他——在她说到齐国公府一案的时候，她清楚的看到他头顶的数值变成了心虚的浅灰色4。
“我跑什么，我哪儿跑了？”韩云语气不善的道，“这是兵部尚书府，我在自家往哪儿走，还要经过你一个无名小辈的同意不成？”
“哦，那倒是不用。”慕卿卿幽幽的道，“不过身为西凉的一份子，而且令尊还是朝廷命官，韩公子有责任配合官府办案就对了——想必齐小公爷的死，韩公子也知道了吧？”
韩云冷笑，“原来他死了啊？不过你这话就好笑了，我怎么会知道此事？”
“齐小公爷的死这两天可是在京朝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没想到韩公子如此孤陋寡闻，竟连此事也不知道？”
“你……”
“不知道也没关系，只是齐国公怀疑韩公子你就是杀害齐小公爷的凶手，所以——我身为齐国公府的状师，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韩公子。”
“……”
韩云其实已经知道穆青接了齐国公府的诉讼，刚才只是装傻而已。
只是他没想到这人会如此直接——若是换了旁人，肯定是藏着掖着不会直接表明身份。就算表明了也不会这么直白的说他杀人，这个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难怪外面说穆青难搞！
不过，再难搞也就一个状师而已。
他不屑的道：“要问就赶紧，我待会儿还有事，没工夫陪你耽搁。”
慕卿卿冷冷扯唇，“齐国公说，昨晚是你约了齐小公爷喝酒，对不对？”
“对，是我约了元苏。”
齐国公府的小公爷，姓名齐瑞，字元苏。
“你们是什么时辰到的酒馆，什么时候分开的？”
“我们俩是酉时一块儿到的酒楼，我是戌时出去的——当时元苏还活蹦乱跳的在酒楼喝酒呢，我根本不知道他死了，是你现在说了我才知道的。”
“……”
我信你个鬼！
慕卿卿暗骂一声，这个不老实的东西，就算真不是他杀了齐元苏，可是齐国公府早就已经来闹过了——虽然都被韩尚书挡了回去，可是韩云也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她眼神愈冷，“既然你们是一起出去喝的酒，为什么你却先走了？”
韩云讽刺的笑了一声，“穆大状是没喝过酒还是怎样，我突然想起有事，先走一步不是很正常吗？”
“好，那你离开以后去了哪里？”
“浮云阁。”
浮云阁是一处烟花场所，只是和一般的青楼不同，这浮云阁只赚达官贵人们的钱，想要进去就得花钱托关系办理会员——能进去的会员都是京城最有权有势之人，很多人挤破了脑袋想花钱，却也搞不到进入浮云阁的名额。
另外有一点，浮云阁之所以这么受欢迎，是因为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会有专人抬着轿子接送客人，轿子直接抬进浮云阁的厢房，客人根本不必担心被人撞见自己去烟花之地。
所以，韩云既然敢这么说——除非他说的就是实话，否则一定已经打点好了浮云阁那边。
慕卿卿蓦地笑了一声，这人还真是够狡猾的，知道说“回家”不行，因为韩府的人虽然都能替他作证，可是同为韩家的人，他们的证词说服力不够。
而外面那些人多的可以替他作证的地方，也有不妥之处——若是要进酒楼饭馆儿之类的，买通一两个人根本行不通，因为他进没进去肯定会有很多人看见。
所以浮云阁这样的地方，实在是个绝佳的选择。
“韩公子还真是滴水不漏。”
不对，应该说，韩尚书不愧是为官多年的老狐狸——从让韩云拒见齐国公，到浮云阁的事，所有的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只可惜……
慕卿卿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韩云脸色微变，旋即讽刺的嗤笑，“虽然本公子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过想必穆大状这种穷酸之人，一定没有去过浮云阁这么好的地方吧？”
慕卿卿，“……”
她忽然扭头看向门口的男人，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沈大人，都说那浮云阁权大势大，背后定有哪位达官贵人在背后撑腰，草民确实是连踏入的资格也没有，不过——不知大理寺有没有那个权力，把那儿的负责人叫来问话呀？”
“嗯。”
慕卿卿还以为沈大人就算答应，也得费她一番唇舌，没想到他这么爽快！
这样看来，除了是她夫君这一点不太好以外，沈墨这个人还是值得交往的嘛！
她笑容更深了些，“多谢沈大人，那就麻烦韩管家去浮云阁走一趟，找人来替你们家公子作证吧。”
管家看了韩云一眼，得到对方的首肯之后，只好点头退下。
半炷香的工夫之后，浮云阁的负责人亲自带着两个轿夫前来。
“沈大人。”负责人名唤方英，“听说是您和穆大状找我等前来，为了求证昨晚的事？”
沈墨本来并不想掺和齐国公府的案子。
如果有人报案，他自然会查——可齐国公府并非报案，只是找了穆青介入，那他也不会多管闲事。
然而刚才听到那人开口，他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
沈墨敛了敛眸，淡淡的嗯了一声，“是求证，也是官府问话——虽然此刻不在大理寺公堂上，不过方老板说的话还是要负责的，所以本官希望方老板能据实以告。”
慕卿卿突然觉得，沈大人在她心里的形象愈发伟岸了。
“是。”方英点了点头，指着身旁的两人道，“昨晚戌时，就是他们俩去接的韩公子。”
“证人都给你找来了，穆大状还有什么问题吗？”韩云的语气讽刺而轻佻。
慕卿卿笑了笑，看着那三人，“你们确定，自己没有撒谎？”
三人齐齐摇头，“绝对没有。”
韩云眼底的讽刺更浓了些，可是下一秒，却见对方笑着看了他一眼，“我没有问题了，但有一件事，还需韩公子和浮云阁的三位配合。
韩云拧眉，“什么事？”
慕卿卿没有理他，看着管家道：“麻烦韩管家拿四支笔、四张纸来。”
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办了。
慕卿卿把他拿来的纸笔分别塞到韩云和浮云阁三人的手里，“我接下来的问题，还请各位把你们的答案写在纸上。另外，麻烦四位分别朝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确保不会互通答案。”
几人脸色俱是微变。
韩云怒道：“穆青，你算什么东西，本公子为什么要听你的？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想开染坊了？”
慕卿卿淡淡的道：“齐国公府认定了韩公子你是凶手，虽然现在还未告到皇上面前，可是除非彻底洗清韩公子的冤屈，否则他们迟早会将此事捅到皇上面前去。到那个时候，韩公子还是要做我今日说的这些事——而且是被人强迫着做，想必到时候尚书府的脸面也不会太好看。所以既然韩公子觉得自己是清白的，那又何妨听草民一回，现在就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呢？”
韩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喉结滚动，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可是没等他开口，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嗓音，“那就写吧。”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开口的人是兵部尚书，韩峰！
他回来了！
沈墨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慕卿卿眯眸朝他看了过去。
韩云眉头紧蹙，其余人表情各异。
被所有人这么看着，韩峰却是面不改色，和沈墨颔首致意了一下，便对自己的儿子说，““穆大状说得很有道理，云儿，你写吧。”
韩云这才不甘不愿的点头，“是！”
四人按照慕卿卿刚才说的，分别站在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距离很远，肯定无法互通答案。
慕卿卿眼底闪过一丝锐光，“第一个问题，昨晚韩公子去浮云阁，点的是哪位姑娘。第二个问题，他具体是什么时辰到的浮云阁，到了以后有没有说过什么话，又是什么时辰走的。”
“第三个问题，当时厢房内的摆设，烦请诸位大致画下来。”
“第四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