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说,他不是被人类所杀,而是不知名的怪物,暂且说是别的妖,”司滕语气很淡,眼神透着不屑,光洁的手肘曲起撑在膝上,“手法实在丑了点,想必是个刚成型的。”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相克的此消彼长,相生的便能彼此茁壮成长,最后如她一般幻化成人形,只不过这世上又有多少个司滕这样的?
溱放盯着静止的画面,想看的仔细些,画面一黑,只映出他自己的脸孔。
“不是说下馄饨,还愣着干什么?”司滕倚靠在楼梯口的雕花扶手边,嫣然一笑,她很少碰人类的食物,自从数年前独自远走,溱放在林中寻到她,互相作伴了七八年,后又搬回了苍城,溱放就一直练习厨艺,中餐西餐料理没有他不会的,好在做的也不是那么难吃。
溱放看着她笑,人就懵了,心脏突突的跳,耳朵尖都红了起来,他抿唇笑了笑,一边应下一边绕去了厨房,添水烧开,撒点食盐,再把馄饨小心的倒进水里,等锅里翻滚撒上调料,简直是色香味俱全。
“尝尝吧,”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来,他又忙着去厨房热牛奶,很有磁性的嗓音一点点传出来,甚至带着点骄傲,“我这手艺,别说半个禹杭,就是大半个中国,你能找出来第二个算我输了。”
“谁给你的自信让你敢说这种大话?”司滕温柔一笑,捏着汤匙舀馄饨。
溱放拎着半桶牛奶,扒着餐椅边,直勾勾的盯着她,好半晌,才从嗓子里迸出两个字,“你啊!”说完笑的眼睛都眯成一道月牙。
司滕的心,狠狠一滞,睇了他一眼,说:“油嘴滑舌。”
又说:“你做的饭菜并不难吃,只是卖相不大好看,需要改进!”
很久很久以前,她说过,妖怪是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睡觉的,但是同他在一起后,她的许多习惯都随着自己变化,甚至变得像个人类。
人类的圈子太小,小到稍微有点异常就能引起大众的注意。
雨夜杀人的案子被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在持续发酵了几日后,仍然没有最终说法,官方报道是男人突发心脏病,猝死了。
对于这一说法,司滕只是嗤笑,她曾吸食了沈吟灯的妖力,能窥视人的内心和借由外物探到昔日发生的事,她去过案发现场,追溯那晚,便清楚的看到对方的真身,拖着病态的躯体,也不知如何就损了修为,出去觅食时就发现了跑夜车的司机。
而溱放却始终不放心,都市有妖,他不觉得奇怪,可要是妖起了害人的心思,势必会打破人妖和谐相处的模式。
不出他所料,在命案发生的第七日,一通电话就打了来。
溱放看着那个多年没响过的手机,懵了一会。
司滕知晓那个号,他解释过,这个号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所有回忆的见证,也是跟那个时代所有人有关联的见证,就算放在那吃灰也不想注销。
司滕还知晓,他总是一个人盯着那个废旧的手机,发呆的坐在山脚,一个人,一坐就是大半夜。
“又不知是哪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她语调淡淡的,提醒他接电话。
而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伙在溱放接通电话的瞬间机关枪一样突突突说个不停,“通了,通了!佛祖菩萨老天爷,居然叫我打通了,是秦爷爷吗?不对,司滕小姐在吗?”
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嗓门又大,震得溱放耳朵木木的,他把手机拿远些,还能听到里头的人叭叭说着。
“喂?有人吗?”
司滕坐在藤椅里,撑开纸扇,那是香奈儿的新款,扇风时香风阵阵,她挑眉按了下耳廓,不耐烦的说,“吵死了。”
“乖,他再吵我就拿针把他的嘴缝起来,”溱放加重语气。
电话里消停了会,他才继续问,“你是哪位?”
“我啊?我是我师父的徒弟,从武当山那边大老远跑来禹杭。”
“等等,”溱放打断他,“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是王乾坤……”
司滕手里的折扇忽然停住,她缓慢的转头,与溱放对视一眼。
两个小时后,面前的沙发坐着个瘦瘦的男孩子,年纪约有二十,一身道士服,还挽着道士髻,拎着包裹,像是山区里逃难来的,倒与王乾坤有些相似。
才见面,他就自报家门。
“王乾坤让你来找我的?”司滕靠在椅内,眼尾一点红和通身藏青色的旗袍,衬的她妖媚动人,只是嗓音清冷了些,听的人鸡皮疙瘩掉满地。
溱放随手拽了个圆凳子坐在她手边,从后拍着她的背,那意思,别吓着小辈了。
司滕哼了下,却顺从的和缓了语气,“我与你们悬门久不相见,也没什么见面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