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的，不能用宾主尽欢四个字形容，因为全程就听着王武当对着菜从头到尾的点评，他每说一句就要吃一口，手里的筷子转的比玩杂耍的还要灵活，溱放都想给他颁个奖，再建议他去街头卖艺，应该能赚不少钱。
颜福瑞被他吵得受不了，挟了只鸡腿直接塞他嘴里，说，“食不言寝不语，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植物人那是什么概念，闻得到吃不到，受罪不说，一瓶瓶的营养液能干嘛，他刚刚洗澡时，捏着自己胸前的肋骨，难过的都要哭了。
这得吃多少顿饭才能补回来，不过出乎意料的，瓦房的手艺真不错，回头开店，得整个二合一，串串香麻辣烫加中餐厅，就在青城山找个地段好的地方，客似云来，保准生意火爆。
这么想着，颜福瑞偷偷抬头，就看到溱放端了两杯鲜榨果汁，用的是喝红酒的高脚杯，吸管还扭成了麻花一样的形状。
“司滕小姐，过了几十年，您还是好这口呢，”咽了嘴里的鱼肉，颜福瑞又伸手去够最远的那道爆炒辣子鸡。
要说他吃相，跟以前没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饭量大了，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他都多少年没碰过白面馒头了，却是馋得慌。
溱放非但没把辣子鸡挪近他，反而撤远了些，耳提面命的叮嘱他，“就算你跟他们不一样，也不能胡吃海塞，回头再把自己折腾进医院，想出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就算你跟他们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颜福瑞瞬间呆住，手里的鸡腿不香了，连辣子鸡都没了吃的兴趣，他饱含期盼的看着溱放，目光又滑向始终不发一语的司滕，用发颤的声音问，“放啊，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也基因突变了？日后会变得像你跟司滕小姐一样？”
颜福瑞的话无异于是个炸弹，炸的餐桌上的众人怔仲当场。
面对美食索然无味，瓦房眼巴巴的看着司滕，司滕被他看得不自然的扶正了高脚杯的吸管，慢悠悠说，“你想当刈族，我刈族还不收你这样的，除了吃就是睡，有一件事你能顺利办成的吗？”
“有啊，”颜福瑞立刻就答，接着掰着手指头去算，算到最后，自己都头脑昏沉，只能讪讪的笑着，印象里，似乎司滕交代他的每件事都费了很大周折才完成的。
譬如溱放被劫到囊谦那次，他是地理文盲还得靠着司滕科普才知道囊谦是青海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然后是费了牛鼻子劲的定了张绿皮火车的票，说来惭愧，都是贫穷惹的祸。
再譬如，后来要引出白英，他胆儿小啊，就算把王乾坤化成第二个司滕也还是吓得不行，人都快吓瘫了。
见他还沉浸在回忆里，司滕径直说，“这几天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出去也好，去哪里都好，安安全全回来就行，王乾坤先留下来，保护颜福瑞，他年纪一大把，又脱离道法多年，根本想不出术法该怎么用了。”
这样安排还算妥帖，溱放表示双手双脚的赞成，“你不是想去福利院吗？让他们陪着你。”
“……那那，白金教授他们，都是我召来的，总不能真的晾着他们，”王乾坤小声嘀咕。
一想到潘大山和张松鹤他们趾高气昂的样子，王武当就不屑的说，“师父您杞人忧天了，我看张道长他们乐的逍遥自在。”
司滕笑了笑，抽走吸管，举着只剩一点的橙汁，黄橙橙的颜色看着就酸甜可口，她忍不住像是品尝美酒一样喝了小口，咂摸下才咽下去，“你就晾着他们又能怎么着？他们还能真跑回家不成？”
在来时的路上颜福瑞就听王武当说了此行的目的，起初他是震撼的，因为自己师父丘山当年犯下的大错，好不容易最后都物归原位，师父的罪也算赎了，谁想漫天又掉下个陨石，这不找事呢，好好的日子都过不了，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咱们是都知道司滕小姐是靠着陨石精变的，那刈族的人怎么想着来抢呢？放啊，这事儿你跟我说过，可就咱俩知道的，”颜福瑞眉头一皱，手托着下巴，挠了几下，觉得痒，于是又挠了几下。
瓦房好心的替他盛了碗热汤，瓷白的小汤勺还摆正了位置。
哧溜哧溜的喝了几口汤，没听有人回，反而王乾坤两手撑着桌子站起来，竟是捧了碗茶跟司滕说，“都怪我，是我不小心在师父的牌位前说悄悄话，被人偷听了去。”
“不会是刈族的吧？”颜福瑞差点被汤呛着，咳了几声问他，瓦房忙拿了纸巾递过去，他就胡乱擦了几下，盯着王乾坤。
王武当也知道师父的困难，心里焦急，也站了起来，“司滕小姐，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难为我师父，”然后他脑子念头一闪，想起来在禹杭溱放的话，颠颠的走到溱放身边，“溱爷爷，您不说我给司滕小姐拎包就行了吗？这事儿还作不作数啊。”
“他的话就是我的话，如何不作数了，”司滕笑说，“行了，一个两个的别站着，是要我仰着脸跟你们讲话？”
“不敢不敢，”王武当赶紧摇头，扶着自己师父重新坐好，这顿饭才算真真正正的宾主尽欢。
既然要去福利院，就得联系院长，不过过去很多年，也不知院长的电话换没换，踟蹰了好大会，才拨通电话，电话一接上线，那边就传来个年轻的声音，颜福瑞怔了怔，听到对方喂了好几次，又问是哪位，他才在瓦房的提醒下反应过来，直接说是某某年在后厨做过掌勺，不过显然对方是新来的，根本不记得。
折腾了好大会，才知道院长早就退休了，手机号码是公用的就在退休后交接给了新一任院长。
跟新院长约定好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权当出去散散心，也许福利院又新来了一拨孩子，也许都是难缠的小鬼头，调皮又捣蛋，但是这份思念，是刻在骨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