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卷耳因为那一声关门的轻响,浑身轻轻地颤了颤。
细碎的刘海遮住卷耳低垂着的半张脸,因此也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
身上的衣物有些凌乱,可能是因为起的比较匆忙,所以腰间的衣带系得和潦草。
纤细的脖颈微弯,在澄黄的灯光下,散发着象牙般的瓷白……
“过来。”
水寒决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卷耳就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一般,半天也不曾挪动。
但实际水寒决的脾气没有那样好。
“听不见?”
卷耳听到水寒口吻中间显而易见的怒气,连忙摇头,然后觉得这样水寒决可能误会,又连忙点头。
水寒决看到卷耳在那里摇头晃脑的,就是一个字也不说。
“哑了吗?过来!”
卷耳稍稍抬头,看到水寒决隐在明暗灯光中的锋利面庞,顿时不敢再犹豫,迈着步子就走了过去。
“坐下。”
一句话一个指令,卷耳又顶着巨大的压力,坐在了床边。
坐了下来,水寒决才看清卷耳面上的神情。
可能是因为大晚上的从睡梦中被叫醒,又在冷风中走了一阵,鼻尖和眼尾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就那么,乖巧地、一言不发地坐在他的身边。
水寒决突然觉得心头的尖刺软了那么一刹,不太想那么疾言厉色地对待她。
他抬起手指,触了触卷耳大脸庞,感觉有些微凉。
而卷耳被他触到的那一瞬间,浑身都僵硬了起来,不过她没有敢躲开。
“困了吗?”
卷耳不知道水寒决想要做什么,因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不过那两只露在头发就外面的耳朵却忽的红了起来。
水寒决见此也猜得到卷耳在想什么,一声轻笑后说:“你不困,可是我困了。”
卷耳闻言如蒙大赦,心想她是不是可以马上离开了?
然而下一瞬——“躺过来。”
卷耳脑中绷着的那根弦一跳,然后就要惊慌起身。
“我叫你躺过来!没听到吗!!”
然而水寒决似乎早就料到她的举动,径直抓住她的手腕一扯,她就仰倒在床上。
卷耳吓得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仰躺在枕头上,等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水寒决。
她这才看清水寒决的神色,顿时有些愣。
狭长深邃的眼眸布满了血丝,底下一片浓重的青影,就连一向刮得很干净的下巴,也爬上了一层浅浅的青色胡茬。
她顿时不敢动了。
水寒决最近很忙,她是知道的,可她没想到他能忙成这个样子……
他的腿上还有伤,可是他有多久没有好好地休息了?
水寒决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瘦了这么多,没吃饭吗?”
卷耳呆愣愣地看着水寒决,嗫喏道:“吃,吃了……”
水寒决收回冰凉的手指,卷耳不知道他面上突然出现的不悦神情是什么意思。
然后她就见水寒决手指一弹,灯光倏地一下就暗了,屋子陡然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卷耳慌了一阵,然后听到身边悉悉倏倏的声音,应该是水寒决在她的身边躺下了,然后厚重的棉被就盖在了她的身上。
屋里头本就不冷,盖这么厚着实有些受不住,但是卷耳却不敢掀开,只能直愣愣地躺着,手脚都规规矩矩地放着不敢乱动。
然后她就听到水寒决的声音:“过来。”
卷耳一抖,不明白水寒决要做什么。
水寒决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卷耳动作,已经有些不耐。
“李重言,我的脾气没那么好,要我再说第二遍?”
卷耳一哆嗦,不敢犹豫,连忙朝着水寒决的方向挪了挪。
她觉得自己已经靠得很近了,但是在水寒决的眼中,就跟躺在原处扭了扭没什么两样。
“你是死的,动不了不是?”
“不,不不不……是。”
屋中太黑,卷耳没有看到水寒决的面色陡然一黑。
然而她连忙又往水寒决的方向靠了靠,刚触到水寒决气息微冷的肩膀时,就被坚硬的手指抓住手臂猛地一拉。
卷耳一时间没有刹住车,顿时扑在了水寒决的身上。
她像是触电了一样弹开老远:“对,对对不起……我不是,不故意的……你的腿没没没事吧……”
水寒决的声音已经冷到了冰点:“我让你过来!”
卷耳又哭丧着脸挪了过去。
“抱着我。”
卷耳瞪大了眼睛。
“聋了吗!”
“没!没有!”
水寒决尾音的暴怒让卷耳不敢再有丝毫的停顿,立即伸手搂住了水寒决的腰。
她不知道水寒决回来多久了,只是她进来也有一阵子了,这屋里的暖气很足,但是水寒决浑身都还冒着凉气。
她抱上去的那瞬间都不禁一个哆嗦,然后下意识的将手收紧了些。
然后冷厉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想要勒死我么!”
卷耳打了个冷颤,又赶紧松了些。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沉静,没有人再说话,只有交缠在一起的绵长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卷耳原本浑身都绷得像一张拉紧的弓,抱住水寒决了之后却怪异地觉得安心,也没有那么怕了。
屋子里暖呼呼的气息洋溢在四周,折腾了好半天的她终于有些晕乎乎的了。
坚持了一会儿,她就扛不住了,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碰到水寒决的伤腿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就从那天晚上开始,卷耳就睡在了水寒决的宫殿,没有再搬回去了。
水寒决每次都要她抱着他的腰,才能睡。
一开始卷耳还不太习惯,但是时间久了之后,只要灯熄了要睡觉,她自己就万分熟练地抱了上去,都不用水寒决开口。
有一次,晚上突然打起了雷,半夜将她给惊醒了。
她怕得要死,但是害怕水寒决被她给吵醒了不高兴。
她不敢抱得他太紧,又努力抑制着自己不要哆嗦得太厉害,因此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她却没想到,水寒决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她愣了一瞬,然后突然就算了眼眶。
她可不可以理解成,水寒决应该是心疼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