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心里有些窝火,自古以为,每次办事,这人总会插手,也不知是上辈子和他有仇还是咋的。
他面露疑难杂色道:“墨,咱们有话到外面去说。”说罢,飞身出了朱窗。
墨全无表情地将交叉之手放下,然后跳起身,亦是跟了出去。
月光温柔的颜色有些令人陶醉,林子里被风调戏的叶子发出阵阵悦耳的羞涩,轻松的流水,由上至下,缓缓流淌。
那人终于不再运用轻功,他停下,转过身来,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墨将额前多余的长发撩起来,然后语气极为轻松道:“我没想怎么样,我只是按着主人给我们的指示办事,你若是心里不舒服了,大可以回去找主人说话。”
“你本知道,我与主人,只是奉命行事,我与你,亦是不相干。”
墨眯起一只眼睛,缓缓而道:“你当然与我无关了,只是你要搞清楚,如果你刚刚杀了那个人,你知道后果多么严重?不光会打草惊蛇,而且还会惊动官府,到时候这件事,咱们就不好办了。”
沉默,无限的沉默。
“墨,原来你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樱倪的脸上,呈现着无比明媚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在墨眼中却是那样的放荡不逊。
贺蕊儿早知樱会去找墨,她早跟踪她与此,她之所以不肯出现,原因很简单,她就想看一看这墨会对她说什么,现在,她在一棵大树顶上,静静观看着此时些刻的三个人。
“你怎么来了?”墨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悦。
“既然你们有话要说,那我先走一步。”那男人说完,“飕”地一声飞走了。
“为什么我不能来,主人能让你为他办事,难道就不能让我为他办事了吗?”樱倪走进他,他与她的距离,开始缩短。
这是一句什么话,竟让此时的墨无话可说。
“而且我还知道,主人要你杀的人现在在哪里。”樱倪再一次笑道。
墨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问道:“你何以得知?”
“我为什么知道,咱们路上再说。”樱倪说完,转身,轻点细细密密的小草。墨无奈,只得跟上去。
秋日的晚上,沈灵心事重重,于是将朱窗打开,静静看看天上的月亮,付天远就住在她的隔壁,这会儿凤阳花主过来了,她问道;“睡不着么?”
沈灵善意的笑笑,道:“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她突然很认真。
“你说。”凤阳花主不知她要说什么,心里又疑惑,又想知道,于是她的表情因为极度镇定所表现出来的就有些不自然了。
“如果可以,灵儿想,你和付大哥远走高飞吧。”这是沈灵通过一晚上想出来的结局,付大哥为了她,不顾自己的安慰,她很感动,但那,不是爱,她知道。现在的她,不知道自己报仇路上会料到什么,她不希望对自己好的人再度出现什么不测,于是她真的很认真。
“为什么要这么说?”凤阳花主承认,她这句话,她确实想了很久。
“因为灵儿知道,你才应该是大哥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而不是我。”沈灵说完,将一包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交给凤阳花主。
凤阳花主将那东西拿在手中,不明其义,道:“这是什么?”
“是一包对人体无害的迷药,我已在外准备好马车,你们现在马上就走,离开这里,到洛阳,你的凤凰山庄。”
“你是知道的,付大哥为了你,是不会跟我走的。”
“这一切我都知道,所以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沈灵说完,在凤阳花主耳边嘀咕了一阵子,然后又道:“相信我,他会爱上你的。”
凤阳花主离开之时,又犹豫了半分,但见到的是沈灵肯定的神色。终于,她下定决心,敲开了付天远所在的木门。
沈灵将窗子关上,然后回到桌前,是时候做这个决定了,她终于决定,要去找一个人。
凤阳花主按着沈灵给她的交代,很快便将付天远迷晕了,借着月光,她又将他扶到她一早就准备好的那辆刚刚好的马车。
上了马车后,她的心终于开始安定下来,如果可以,明早之前,就可以到她的凤凰山庄。
沈灵来到街上,一个人借着灯笼微弱的余光,慢步行走,她的身后,突然多了两名黑衣杀手,他们是墨与樱倪。
刚刚樱倪已将沈灵所在的地方告知墨,她之所以知道沈灵的住处,是因为她昨夜也去过皇宫。
微风,有些凉爽,地上的枯叶儿随风飘荡,突然,一人大喝一声道:“站住。”
沈灵没有惊讶,亦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六年前,他们早见过了,今日再见,又怎会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是上官瑞谦派你们来杀我的?”沈灵转过头,低低地问道。
墨看了一眼樱,心想,她是何以得知的呢?于是说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送死吧。”墨说完,嚣张扑来。
“等等,虽然我知道现在你二人是受了他之命,但六年前,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是否也是受了他之命!”沈灵很想知道,六年前,到底是谁一直在追杀她。
他们是杀手,不会受命于一个主子,只要价钱合理,那么,他们可以为任何人所用。这便是杀手。
“既然收了人家的钱,咱们自然会为人保密,恕我无能奉告。”墨说完,再出一剑。
沈灵嘴角浮起一丝明媚的微笑,道:“很好。”亦是拔出灵月剑与他展开厮杀。
她的武功相对以前多有长进,宫里面没人知道,储秀宫的地底下,有一个天然屏障,而那个地方,又是练武的绝佳场所。
每当智贤沉沉入睡,她总会偷偷跑到那个地方,偷偷地加紧练习她的武功,因为她知道,在这宫里,想要活命,不光要有心机,更重要的,是让别人找不到杀你的机会,如果有人刺杀,光凭侍卫军是远远不够的。
“你,居然会幻影剑法。”墨感到不可思议,短短六年时间,一个什么都不知的小丫头,居然会成长为一名江湖高手。
“她当然会幻影剑法。”樱倪突然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你敢背叛主人?”墨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一向只为强权的樱倪居然会背叛主人。
原来,三年前,沈灵刚刚以和使身份进入北冥国,途中,她做为杀手,曾一度要取她之性命,后来,却被她所救。
再后来,沈灵为了帮她完成一个使命,于是和她一起演了场客栈失火的场景,只是,没有想到,小柒会在那场火灾后重度昏迷。
于是,破于无奈,她回到十八年前,找到雪山明珠。
“我怎么不能背叛他了?你知道,这么多年来,他是怎么对我的么?”樱倪的脸上呈现着大大的恨字。
对于墨来说,他永远都不知道,樱倪所受的苦,对于自己深爱的人,她不能爱,对于她不爱的人,她还得每日逢场作戏。
“墨,我只希望你和我们联手,除去主人的阴谋。”樱倪挡在他二人中间,静静地看着墨,此时的她,真的不想再过打打杀杀的日子了。
“你知道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而且你我均中了他的五毒寒冰掌,我们今生是逃不掉的。”墨的话,确实有道理,只是他不知道,早在三年前,樱倪便已经吃了沈灵给她的解药。
沈灵的第一颗解药给了严夫人,第二颗给了樱倪,那么她手中还有一颗。
“只要你愿意,我会求她把剩下的那颗给你。”樱倪很真诚,她的眼中有柔柔的情愫存在。
“不,我不要你求她,我会杀了她,而求主人放了我们。”墨的话着实没有商量的余地,说完,他的剑再度刺向沈灵。
幻影剑法,果然名不虚传,只一会儿工夫,这墨便被她二人克制住。
“快,给他吃下去。”沈灵从怀中掏出一颗丸药,给了樱倪,樱倪没问那是什么,因为她早前吃过,她知道那就是解药。
“你们给我吃的是什么,既然我现在被你们抓住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墨没有求饶,那不是他的做风。
“你走吧。”沈灵将他放了,然后背过身去。
“墨,灵姑娘给你吃的是解药,这世上,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么?”樱倪在一旁说道。
“她给我解药,只是为了让我帮她做事,这与主人又有什么区别。”墨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这么些年,在主人的控制之下,他只知道这世上,没有关爱,只有利用与被利用。
“其实,从现在开始,你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离开这里,因为,你自由了。没有人会阻止于你。”其实这才是沈灵要说的话。
“你说,我自由了?”墨不敢相信,他多年的梦想,今天居然真的要实现了,那么,樱倪三年前本来吃了解药,她又为何要留下呢?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他。
“你们都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这是个不太太平的地方,你们在这里,只会徒增伤悲。”沈灵没有看他俩,她与樱倪之间,其实也是存在交易的。虽然樱倪没明说,但她知道,她告诉她关于上官瑞谦的一切,只是为了她手中的那颗解药。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三人各怀心事,沈灵等着他们走后,她去报仇,而樱倪却在担心她,她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她欠她一条命。
“我看你们谁敢走。”夜色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官瑞谦,他的边上,站着一个女人,贺蕊儿。
那么,一切可以解释,他之所以过来,就是驾蕊儿从中告密。
她的墨,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她对他,有着极为深刻的感情,他俩都吃了解药,从此可以退隐江湖,可是她呢?她一个人,在这世上怎么办?所以她不能看着别人幸福,她要亲手毁了他们。
“你终于来了。”沈灵突然笑了,笑得让人有些不明思议。
“你知道我会来?”上官瑞谦有些惊讶,他不是惊讶于她知道他来,而是惊讶于她不怕他,她不怕死。
“当然。”沈灵的回答很明了,她做事一向不拖泥带水。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你们三人,都得死。”上官瑞谦将那个死字足足拖了一个音节,然后挥刀而上,打向三个人。
樱倪早红了眼,若不是他,她此生怎么会不能爱,她运用全身功力,一掌打在他身上。沈灵的幻影剑法已经发挥到极致。
而一旁的墨,却被驾蕊儿缠着脱不了身。
“你以为你真能一走了之么?呵呵——”贺蕊儿邪恶地笑着,边打边说话。
“其实,我不想走,我只想把这个拿给你。”墨温柔地看着她,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丸药。
“这是什么?”贺蕊儿有些不明白他嘴里所说的话。
“解药。”原来,在樱倪喂他解药的时候,他早已运用内力将这药丸卡在喉咙处,再后来,她要他们走,他方才将那颗药丸*了出来,为的,只是拿给她。
“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贺蕊儿傻了,她居然会怀疑他对她的情意。早前他曾经对她说过,如果两人之中有一人能活,他希望是她。
墨没有说话,贺蕊儿却道:“墨,这颗丸药你吃了吧,我欠你太多,今生不能愿,愿来生,我一定会好好对你。”说完,她一剑刺向上官瑞谦。
“找死。”上官瑞谦大喝一声,一掌劈向贺蕊儿,只见贺蕊儿被他的掌力震出十里之外,嘴角处,殷红殷红。
墨抱住了空中落下的贺蕊儿,贺蕊儿笑着拉着墨的手,气若游丝道;“墨,能为了蕊儿笑一个么?”
此时的墨,怎么笑得出来?但为了她,他勉强地嘴角上扬,然后咧开嘴,笑了。
“墨,那颗药,还在么?”她再度凝视着他的双眼,问道。
墨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那颗药丸,然后交给贺蕊儿手中,贺蕊儿拿着药丸,说道:“墨,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好么?”
嗯,墨眼眶中含着泪,点点头。贺蕊儿笑了,咳嗽了声,方才又道:“可以在我面前吃了它么?”
墨摇摇头,既然不能同生,那么他选择同死。
“墨,听话,就算是为了我,好吗?”贺蕊儿几乎用祈求的神色看着他,她希望他好好的,但是她没了,他又如何会好呢?
墨没有说话,而是眼眶中的泪再也承受不住它的重量,哗然落下,她轻手为他拭去眼中的泪,然后摸着他俊秀的脸又道;“墨,希望在我死后,你告诉我哥哥,他妹妹知错了,知错了。”此时的贺蕊儿,已满脸泪水。
墨还是没有说话,他只知道流泪,一个大男人,居然会流泪,真是让人很废思量。
“墨,蕊儿别无它求,只求你答应我,好吗?”贺蕊儿再度望着他,眼中满是深情,有如落叶对树的眷恋,就算是离开了也会化为泥土,滋润它的爱人。
墨不知说什么才好,但贺蕊儿的时间却不由她来决定,她的手缓慢地落下,这一下,墨呆了,他忙摇着她的身子说道:“蕊,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贺蕊儿的眼角再多度流出一滴清泪,她算是瞑目了。
只是,那颗药,墨并没有吃下去,他将贺蕊儿的尸体放下,然后双眼发红,他发誓,他要杀了那个禽兽,于是,三打一的场景,马上出现。
夜色中,刀光剑影,满含着血腥与杀气,在这个有些鬼魅的街上,灯笼通红,助着雅兴,月,邪魅地笑着。
时间流传着,几人的厮杀还是不停。
街的另一边,梁君正和秦斐以及沈灵的贴身宫女蕊儿走在街上,白天,他们已将各处的客栈已经查了个遍,现在,只剩下唯一一家,贵宾酒楼。
“请问有人吗?”贵宾酒楼门外,秦斐吊着嗓子朝里喊道。
“大半夜的,谁呢?”里面的人有些不奈烦,毕竟吵着他睡觉,是个人就会烦。
待到那人从里将门打开,秦斐冷冷说了一句,“官府。”
那人脸上霎时一惊,然后讨好似的说道;“好说好说,里面请,只是不知三位夜晚到此,有何琐事呢?”
“是这样的——”于是秦斐将沈灵的相貌特征以及付天远的神态体形都和那人说了,那人若有所思,在心里琢磨着他所说的那二人,突然,他眼睛一亮,想到了,昨儿晚上,不就住过来三个人吗?会不会是他们呢?
于是他说道;“您来的真巧,昨儿晚上这里就住进来过三个人。”
“真的吗?你是说她们在这儿。”蕊儿笑着问道。
“只是,咱们去的时候务必小声点,别吵了其它客官睡觉。”那人一再嘱咐道,这才带着他们直奔二楼。
柱子上的灯笼像喝醉的大叹,一来一去,左右摇摆。那人在一间屋子门前站下了,方才敲门说道;“客官,睡了么?”
没有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再敲门,再问;“客官,在吗?”
静,死一般的沉静,突然秦斐将那人拉到一旁,说道:“走开,让我来。”然后他死命地撞在那扇门上。
门“轰”地一声被撞开了。
只是外面的三人全傻眼了,因为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扇窗开着,似乎在静静享受着月光。
“怎么会这样?”那人傻眼了,要知道,这里面的客官房银还没付呢?这下惨了,他又得赔了,想到这里,他便叹了口气。
“喂,你们。”那人见这三人说走就走,也不打个招呼什么的,在后面跟着叫道,只是这三人寻人心切,哪里还会有时间来回他那无关紧要之话?
“宰相大人,你说,这么晚了,娘娘他们会去哪儿呢?”蕊儿跟在梁君正身后,问道。
“你以前和我说,娘娘被关,是因为皇上不相信她,是因为她和别人的一场交易,那么,这件事,很有可能——”话到这里,梁君正沉思了一小会儿。
“可能什么?”蕊儿顺着意问道。
“可能是娘娘要去和那人谈判,又或者,是她想要报仇。”梁君正分析道。
“受死吧,你今天无论如何也是逃不掉的。”沈灵说完,一剑直入他心脏之处。
上官瑞谦虽然武功高强,但现在一人打三个,确实有些费力,更何况,现在沈灵又练成了幻影剑法,他真是不容易对付,现在面对沈灵突然而来的一剑,他想躲开,却还是伤了右肩,手中的剑,,顿时滑落。
看到这里,墨突然再出一剑,从他后背直接穿肠。血,染红了衣裳。他上官瑞谦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死在他们手中。
他开始向下倒去,没想到,静静的夜空之中,竟然会再次串出一个人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沈灵的姑姑,悠悠宫主。
她将即将倒在地上的上官瑞谦拦腰抱起,然后眼中有些许泪水,她说道:“放手吧,你一生只为了杀戮,放手吧。”
“姑姑,你和他认识?”沈灵有些不解,她不明白,事情到底是什么。
悠悠宫主将头抬起来,然后凝视了沈灵许久,方才点点头,又道:“灵儿,姑姑说六年后会告诉你身世之谜,姑姑今天可以告诉你了。”
沈灵上前一步,蹲下身来,她是要静静倾听,关于姑姑会告诉她什么。
“灵儿,你听好,眼前的这个人才是你的亲生父亲,而我,却是你的亲生母亲,并不是你的姑姑。”悠悠宫主含着泪将她的身世之迷说完。
沈灵听到这里,犹如晴天霹雳,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让她一直逢场作戏的那个人,居然是她的爹爹,她不会承认,她会这样一位爹爹,更不会承认,她会有这样的母亲。
终于,她再也受不了感情的压抑,她跑了出去,任肩上的伤口又裂了一道口子,但她现在顾不了这么多,因为她一但停下来,去想这件事,就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自己的爹爹和娘欺骗自己,而自己只是他们互相伤害,彼此报复的工具,她是谁?
在他们心里,还有她这个女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