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长河坐在凳子上，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安静的等着文继才从门外一步步的挪进来。他非常有耐心的看着自己的小舅子一点点走近，眼底里无风无浪，深沉幽暗，仿佛再看一只待宰的羔羊，自投罗网。
文继才或许自己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在文秀利的棋盘上，成为一枚棋子。
官长河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有多久没见他了？三年前，他和文秀利一起送年轻人回来之后，似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比起三年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小舅子彻底变了个样，颓废落魄，一身脏污，眼神灰暗，身形消瘦，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过往的风采。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官长河想起文秀利曾经和自己说过的一段话，“一个人只要沾上了‘赌’字，那就不是在赌钱，而是在赌命。文继才好不了了，他已经废了。”
对比眼下，官长河叹口气，文秀利看人的眼光一直都很准。
“文继才，”官长河淡淡的喊出这个名字，“三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文继才垂头站在官长河面前，一言不发，无动于衷，仿佛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头人。
官长河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继续缓缓说道，“你姐姐和我为了救你，不仅把毕生的积蓄拿出来给你，还搭上了一条人命。你应该看到了吧，那是你侄女，一个还差一点就能看到这个世界的无辜孩子。”
“文继才，你已经忘了吗？”官长河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愉悦，轻描淡写的说着过去那段记忆，“没关系，我会帮你想起来的。”
“不，”前面的年轻人终于有了反应，低声嗫嚅，“不要说了，求你。”
“什么？”官长河反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你说大声点。”
文继才猛地抬起头，满脸泪痕，“我说，你不要再说了！求你！”
官长河冷冷的看着文继才，表情阴沉冷漠，“不要说了？为什么不要说？你会在乎吗？你会害怕吗？你去赌场的时候，你有想到过三年前的惨剧吗？”
“我和你姐姐因为这件事，几乎家破人亡。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只为了救你一条烂命！”
官长河暴怒而起，一步步的逼近文继才，“现在呢？你姐姐下落不明，我和浩浩住在简陋的出租房里，买菜都要算计一分一厘。大冬天的，我只能骑着自行车送浩浩去上学。倒是你，为了到派出所来接你出来，我还要花钱租个车！文继才，你配吗？”
文继才眼泪鼻涕横飞，被逼着步步后退，痛苦又恐惧的向官长河求饶，“我错了，姐夫，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这一次吧。”
说着猛然跪下，“砰砰”的给官长河叩头，“姐夫，饶了我一次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官长河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跪在地上的文继才，静默片刻，转身进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文继才突然怔住了，那一刻，如同见到恶魔。开始更加疯狂的求饶，“不要，姐夫！放过我！不要啊！”
官长河不为所动，淡淡说道，“你姐姐说过，再让我们知道你参赌，就要剁掉你一根手指。”
文继才吓到几乎不能呼吸，猛然起身向外跑，却被早有准备的官长河一把拽住，猛的拉回来，掼在地上。
“文继才，你这样的人，就该和你赌鬼老爸一样，既然不想像人一样活着，那就该去死。可是秀利心软，念着你是她一手带大的亲弟弟，用一根手指换你一条命，知足吧。”
官长河一边说着一边逼近文继才，拎在手里的刀，明晃晃的刺眼。
文继才鼻涕眼泪混成一团，因为恐惧已经说不出一个字，只是蜷缩着身体拼命的往后躲，想要逃离这个魔鬼。
安静的山村里，在这一刻响起了一声尖厉的叫声。
官浩在清晨六点半迷迷糊糊的醒来，揉着脑袋坐起来，厨房里已经传来轻微的响动声，爸爸已经起床了。他想起来昨天下午爸爸慌张的离家，然后依稀记得他好像很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睡着了。
官浩赶紧给自己穿好衣服，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厨房门口，果然是爸爸在做早饭。
“爸爸！”官浩欣喜的蹦了蹦，“你昨晚没有按时回来哟。”
官长河笑笑，一边翻动锅铲一边没什么诚意的道歉，“抱歉了，爸爸下次一定注意。”
官浩抱着手臂，板着小脸，冷哼一声，“下不为例哟。”
“是，官浩同学，我保证。”官长河心情似乎不错，说道，“浩浩，能去冰箱里拿两个鸡蛋给我吗？”
官浩点点头，转身去拿鸡蛋。打开冰箱，意外的看到里面放了一袋子泡椒凤爪。官浩眼睛一亮，跑过去问道，“爸爸，那凤爪是买给我的吗？我能吃吗？”
官长河转头看着儿子，笑容不变，“浩浩，下次吧。这次的凤爪是我专门给表姑妈买的。上次她不是给我们写信了吗？我给她寄点吃的回去。你要吃的话，等爸爸过两天再去给你买，好不好？”
官浩一听不是给自己吃的，顿时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不介意了，既然是给姑妈的，那就不计较了。
官长河接过鸡蛋，吩咐道，“快去洗洗脸，要上课了。”
“噢！”官浩应着，欢快的跑了出去。
官长河注视着儿子的背影，笑容里掺进了一些微妙的情绪。
吃过饭，官长河给儿子收拾好书包，穿上厚厚的外套，领着他出门。
“浩浩，爸爸今天送你去坐公交好不好？”官长河拎着儿子的书包和他说道，“爸爸在上班之前要先把东西给姑妈寄出去，不然容易坏。”
官浩懂事的点点头，接过书包自己背上，“放心吧，爸爸，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官长河很是欣慰的摸摸儿子的头发，牵着他的手送他去车站，看着他上车之后才转身离开。
然而他并没有去邮局，而是朝公司走去，在路上的一个快递站停了下来，等他再出来的时候，那袋食物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