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计划不是今晚就能实施。
首先,青尔得知道要派给保和院的宫人是谁,但现在那人还没影,鲤鱼精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
“多着人注意着他呢,晚不了。”他这么说。
青尔觉得正好,正好她伤还没好,这两日能养养。
鲤鱼精说,“本宫好鱼做到底,替你盯点一二,有消息了通知你。”他建议她到时直接把宫人杀了,“这隔壁井,你投便是,保管人发现不了。”
青尔先谢他,但谢绝了这个主意。鲤鱼精讶:“你修不杀生道?”
“不是,”青尔说“就是看着跟他一样的,下不了手。”
“哦……那倒是。”鲤鱼精道他夏天的时候也养过只蟾蜍,那段时间也没吃它们。
“亏我对它那么好,”他给蛇妖一个眼神,“本宫劝你别太疼爱他,人总是比妖死得早。”
青尔没有答话。
两妖约定鲤鱼精一旦有保和院宫人的消息便联系她后,青尔告辞了。
天上云又淡了些,月光月光洒得更多。
青尔在保和殿屋顶继续晒月亮,大约因为今晚上听了几次徒儿早亡的话,她试图回想以前终南山会卜命的妖友是怎么推算,想也推算下她徒儿的——然后失败了。
果然不是那么容易。
然后她开始试着观察四周,接着她震惊的发现这周围还藏了那么多人!
有的在外面的夹道上——保和院位置很偏,并不在主宫道旁,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夹道再拐一条路才到,现在,那条夹道和小路上就藏着人。
说是藏也不确切,因为他们都是宫卫,穿甲衣的那种,他们来回巡视,就在那条夹道上来回。
在后方,也就是往西冷宫的方向上也有宫卫来回——从这里到冷宫只有保和院住着人。
甚至就在院门的一墙之外!一个弯腰低身的人贴着墙边悄悄离开!
……这些总不能是为了保护徒儿的。
那些人如果真的关心他,不会只给他吃青龙过江。
青尔已经目瞪口呆。
在这之前她并非没有知道周围有人,但,就像人走过地上不会注意脚边有几只蚂蚁,那些出现在周遭的“人”分明在她眼前,却没进她眼睛里……
疏忽了……
要不是鲤鱼精说,她可能还要晚些才能注意。
她掀开瓦片,从这里看安安静静的屋子,第一次觉得……她这师父当得不尽责。
至少,不是她以为的那么尽责……
——要养一个徒弟,不是单喂饱他就可以呀。
再想到这两日她连喂饱都不能,她……简直要无颜了,尾巴卷住上身,她把脸埋在了尾巴里。
于是第二日赵晋醒来,见到的就是扒在窗外的一个青尔。
她的头发变成了黑,眼瞳也深——从琥珀色变成了更深的褐棕,脸貌没变,但肤色变了。
先前是妖异的白,现在仍白,但少了异感。
它变得,更像人了。
“徒儿!”
她欢快的同他招呼,热切的告诉他她昨夜得到的办法——扮成宫人!
在新的宫人来时由她将那人带走,再由她来扮成那人。
真是个好办法。
他微微赞叹的看她,“师父如何想到的?”
“别人建议我的,其实不是我自己想到……”她似有些不好意思。
果然,这宫中还有一只妖怪。
青尔看到他赞叹的眼神,尾尖儿极快的摇了下。
她今日变的是个宫人差不多的衣裳,但宫人的衣裳没有那么长,据说是为了干活方便,她变得更长些——为了遮尾巴。
昨夜一夜晒月亮,她伤好了些,但尾巴还不能变成腿,这会只好用长衣摆遮,扒在窗边时尾巴在衣下作撑,顶多只看出一点尾尖儿,她很满意这个样。
还有头脸,她比照着宫人将自己变了变。
——她应该学着更像人。既然打算养一个徒弟的话。
她将假扮宫人的主意告诉他,在他洗脸时又把昨晚上看到的人告诉他:
“有二十几!”
“前边后边都有,还有咱们门外!”
她忍不住再讶,就在一门之隔,那个脸贴到门上的身影给她极大震惊。
赵晋嗯一声,他的目光不由往她身上落了落,所以这就是她穿着阉人衣服的原因么。
方才隔窗还未发现,这会全身见了才看她身上端倪。
青尔没有觉,她说完看徒儿只这么一声嗯,一愣,“徒儿知道了?”
见他点头,她不由:“那你知道他们……”
“为护我。”他笑一下,语气温和。
青尔心疼坏了。
还护他呢,那是要害他的啊……
“我知师父担心,”他方洗过脸,脸上一层薄汽,额发微微打湿,他的语气像是说旁人的事,他说:“十九弟已继位,朝中不需废太子,那些人,无他们,我未必更安稳。”
青尔懵懂,隐约明白他这是说他知道有人害他,至少是那些觉得他不需要的人。
“我懂了……”
她固然不懂人间朝堂,但知道在妖怪里,划了山头的妖怪一个山上只有一个说了算——要是有谁夺了权,就会杀掉前大王的孩儿和小弟。
除非投奔新大王的。而投奔总要表忠心,替新大王杀掉那些不愿顺从的人就是个很好的表忠心的路子。
现在皇宫的新大王是小皇帝,“那些投靠小皇帝的人更想害你!”
他是这个意思!
小院周围的人未必是害他,而是从旁人手里护他!
但、但……
小皇帝不想杀他?!
她终于明白觉得不对的地方在哪了——他认定小皇帝就是不想害他的!
但这……是这样吗?
她想着鲤鱼精说的,再看他漆黑的小兽一样的瞳子,额发打湿温顺点头的样子,她就没法把话说出来,兴许,他才是对的呢?
再看他打湿一点的头发,“为师给你擦。”说着下意识给他用法术,好在及时的打了住,左右寻到个帕子,用帕子给他擦。
边擦边想,还是得防着,万一就是要害他呢?哎,这孩儿,这孩儿……
她心里晃神,手上力就不均,一轻一重擦得他额发凌乱。
他微微的僵,眼睛随着她擦过闭上睁开,睁开时显出几分茫然来。
青尔发现越擦越乱了头发,赶紧定神给他拨弄顺。
他立在那里由她摆弄,过了会才说句谢。
“无事无妨!”她很乐意照顾他,跃跃欲试笑得眼都眯起。
他顿了顿。
“啊!对了,还有件事!”她突然想起还有个好事没跟他说,“今日的早膳我不用……”
但话没说完,门外突地一声传来,“奴才求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