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接近九点。
暮色沉沉,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阮黎送走了孟昭,马不停蹄就往姜默的住所赶。
这个时间点,赶到他那儿,他是在家的。
阮黎之前猜过姜默回国后至少半年内不会离开京都,结果也不出她所料。这几个月姜默一直待着大学城的一个实验室,晚上就回自己租的公寓,隔大学城一条街。
大学都开学了,晚上九点反倒热闹。
附近开了个美食街,人熙熙攘攘,很热闹。
阮黎面无表情地穿梭在人群里,她特意避开了,街道不算宽敞的地方还是难免前拥后挤。
她脸色冷,适才吃饭时把乌发挽起,纤细瓷白的脖颈暴露在外。唇线紧绷,尤其是醉醺醺的男人接着人流肆无忌惮地用身体往她身上贴。
阮黎恶心地直反胃,冷不丁回头看那个“碰瓷”似的撞上来的男人。
“哟”,没有一丁点被抓包的窘迫,反倒流里流气地朝同伴使了个眼神,吹了个口哨。
“美女”他往阮黎身后看了看,“一个人啊?”
这儿女大学生多,看来是惯犯。
阮黎冷眼睨他伸过来的不安分的爪子,红唇轻启,“滚。”
男人没半分收敛,跟后面几个站没站相的痞子交换了下眼神,“别这么冷……”
“啊嗷—”
男人惨叫,脸色煞白,因为他的肘子给阮黎差点卸了。
漂亮明艳的长相,冷脸时攻击性更甚,周遭空气都凝了几度。
男人适才的惨叫引来不少注目,但也仅此而已,没人上前多管闲事。
“姑……姑奶奶”,男人屈膝,身体受控,痛意全集中在被阮黎挟持了那只不安分的手臂。
“饶命饶命。”他不是没反抗过,没用。眼前这女人看着年纪不大,但是并没有那么好拿捏。
阮黎收了力道,在男人以为自己有救,立马想反手控制阮黎的时候腹部忽然着了一招。
力道比之前狠,男人痛苦地捂着腹部蜷缩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唤。
与男人同行的勾肩搭背的几人在阮黎眼风扫过来时咽了咽口水往后缩了下。
“美……”
“你对这儿很熟?”
男人眼神闪烁,不确定道:“……是。”
“正好”,阮黎在男人惊恐的眼神中慢条斯理道:“帮我带个路。”
……
“就是这儿了。”
男人一瘸一拐地退到一边,阮黎顺势抬头看。
姜默挺会找地儿,这个地方交叉口多,七拐八拐的,人流量又多。
“美……美女,我能走了吗?”
这个男人屈着腿走了大半天,在阮黎的眼神胁迫下喘气都不敢重几分,到了这个地方他才得以喘口气。
阮黎摆摆手,抬腿往里走。
这个小区有些年头了,设计是早几十年的风格,设备也老旧。
值班室的几个大爷只顾聊天,治安算不上好,但估计是没几个户主,十几层高的楼没有几盏灯是亮着的。
阮黎没费什么功夫就进到了小区里。
电梯估计也不能用了,她徒步上了四楼,不算累。
“砰砰砰”
门铃用不了,阮黎只能控制力道拍了两下。
“砰砰砰”
拍了第一次没动静,阮黎又重复拍门动作。
隔了好半晌,里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隔音太好的缘故,阮黎正准备再拍两下。
“嘶”
天旋地转之间,她被一道凌厉的拉力扯到了室内,后背抵在墙上,火辣辣的痛。
“找上门了。”
姜默没用疑问句,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到来,又或者……蹩脚的消息泄露就是他故意放出,引诱阮黎到来的。
阮黎眸色骤冷,黑棕色瞳孔在不甚明亮的室内浸着幽幽的暗色。
阮黎忽视放在脖子上极有存在感的青筋暴起的大手,嗓音沉静:“谈谈。”
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彼此之间不过一拳之隔。
阮黎的皮肤白,脖子上的掐痕很突兀。
姜默用足了力道,眼眸一瞬不瞬地死盯着姜默隐在黑夜的脸,除了那双跟鹰一样眼。
“谈谈?”姜默语带嘲意:“以什么身份?”
他掐在阮黎脖子的手顿时收紧,配合他咬牙切齿的话,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来索她的命。
阮黎一口气提在嗓子眼,纤细的脖颈在他手上任由拿捏,仿佛再收一下她就会立即毙命。
“你以什么身份……”阮黎说得艰难:“我就以什么身份。”
阮黎对付外强中干的混混还行,姜默人高马大,而且有备而来,她犯不着一开始就激怒他。
“哈哈哈哈”
姜默低声笑起来,只有冷意。
“谈。”
阮黎得到释放,“咳咳”出于求生本能,她急切地呼吸新鲜空气。
姜默轻车熟路摸到旧皮质沙发坐下。
这是个两居室,客厅不算乱,简简单单的,家具也少。
阮黎借着窗外投进来的微弱的光在姜默旁边空位坐下。
“我警告过你”,姜默冷声:“离谢家有点远就滚多远,你们都不配一副欢快的样子。”
他厌恶一切的其乐融融。
“如果是不想让我失去控制,永远活在阴霾中”,阮黎直切要点:“当初为什么又出手救我?”
阮黎危在旦夕,再度醒来姜默确实功不可没。
这也是她疑惑的点。姜默费尽心思把她救好,然后又寄威胁信让她离开谢家……处处矛盾。
不可否认阮黎说到了重点,姜默点烟的动作一顿,随即视线凛冽地扫过来。
“呵,我不出手你也死不了,那小子对你挺上心。不过你醒了对我只有好处。”
阮黎眉心微敛,“我父母……对你的行为,你没必要尽数报复在我身上,只要你想,有的是办法从那段阴影中走出来。”
“你并不缺什么东西,仅仅是罪恶心理在作祟。”
姜默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变化,“我的行为不需要由你指手画脚。”
阮黎眼底泄出冷芒,“你在试探底线。”
“底线多了”他语气轻飘飘:“你见过站在云端的人受过惩罚吗?不,只会蔑视低劣的泥。”
阮黎懂了。
骨子里的低人一等,遇到先天而有的优越就碰撞出了经久不熄的火花,当然是走向暗处的,没有尽头。
“我今天找您并不是为了让您沉湎于以前,而是……”阮黎直言道:“人该往前走的,我一样,您也一样。”
她用“您”,语气并不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