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有人尖叫,细锐的嗓音伴随着一下变得混乱起来的局面。
高跟鞋的哒哒声,沉重皮鞋疾步踩踏在楼梯间,
人蜂涌而至,几乎快把已经倒在血泊的阮黎围得喘不过气。
停了,她颤颤地挣扎片刻,眼皮沉重,半睁半阖间她看到嘴唇绷直,神色异常紧张地冲过来的挺拔身影。
阮黎撑不住了,最后一眼她迟缓地挪开,放在渐渐掩在人群后面的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惊悚,眼神很空洞,带着漠视,因为人群涌上来,阮黎的视线被其他人占据。
她头脑发昏,剧烈的痛感后知后觉地从后脑勺传来,眼神不甚清明。
阮黎甚至来不及说什么,她的眼睛就缓缓阖上,她太痛了。
“滚开”
谢牧声几乎是失控般冲下去,旁观的人群只是围着掩住口鼻,或许是因为事发突然而惊讶,又或许是被惨烈的场景震住。
他们没有动作,反倒只会咿咿呀呀犹犹豫豫地惊叫。
不过,谢牧声冲到阮黎跟前的时候,另一个人也冲了出来。
他没管江炜此时是怎样的心境,小心地将手垫到阮黎的脖子和,抱起阮黎。
她很轻,几乎就没几块肉,像没了生气一样躺在他的怀里,他呼吸都不敢重。
旁人阻断了他的脚步,他就让人滚开。
杜通越眉心跳得厉害,忙不迭招手驱散人群,“快让开!”
谢牧声就着腾出来的狭窄路道出了这宴会厅。
“大少爷!”
随行的人说话都在抖,“车在楼下。”
谢牧声乘电梯直奔停车场,他没有时间再耽搁,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冷静些:“去医院,快!”
是,鸣驰声划破长空的夜。
……
宴会厅
随着谢牧声跟阮黎的离开,整个宴会厅像死了一样寂静。
杜通越自己先缓了缓,还是顾及整个大局,“大家也累了,我派人安排车辆先送各位回去。”
“啊—”
嘶哑尖细的叫声,只顾撕扯喉咙,在发泄什么。
“意……意”
阮姿嗓子涩,说话都难。
宋知意像是丢了魂,被这么一叫才回神。
“我害……害了人”,她拼了命摇头,有些魔怔:“我……我把她推下……推下去了。”
阮姿太阳穴直跳,她几乎不敢相信几分钟前她看到的一切。
她最疼爱的女儿像疯了一样眼神发狠地……对她的小姨动手。
“你去死吧”
“你去死吧!”
魔音一样萦绕在阮姿的脑海,倒在血泊里的妹妹跟精神恍惚的女儿,她怎么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意意……”,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她之后,阮姿语气放柔,“意意乖,到妈妈这里来。”
宋知意揪着自己的头发,失声尖叫的时候没个轻重薅了一大把下来,韧细的发丝缠在手指间。
她眼神空洞恍惚,浑身颤抖地倚靠在二楼的栏杆上。
阮姿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漫长过,她不敢出声,怕刺激到宋知意。
宋诚站在靠下的楼梯,宋知意后面就是一楼,仅一米出头的栏杆,完全挡不住宋知意倾斜的身子。
宋诚没阮姿这么有耐心,但是却也不敢再大声说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宋知意,先下来。”
宋知意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她眼睛迟缓地眨,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而后,她痛苦地闭上眼,“妈……”
阮姿稍稍松了一口气,咽了咽口水,“妈在这里,乖,先过来。”
宋知意眼神里充满挣扎,表情有片刻的松动,她失神着。
二楼有极为开阔的视野,贯穿东西的看台一览楼下的景致,有一左一右两个楼道。
在宋知意的视线盲区,有几个黑衣保镖蹑手蹑脚地逼近。
阮姿注意到了,她没声张,引导宋知意朝她的方位看。
“呜—呜—”
很快,宋知意就被捂住口鼻带下来。
阮姿冲出来把宋知意揽在怀里,用手轻轻整理她乱了的头发,顺带一下一下拍着安慰。
过了一会儿,宋知意的情绪算是稳定下来了。
“宋总,宋夫人”
刚才把宋知意从栏杆边缘拉回来的黑衣保镖开口:“烦请宋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阮姿下意识把宋知意护得更紧了些,黑衣保镖看出了阮姿护女的心思,补充道:“我们是谢家的人。”
……
医院长廊
阮黎送进去已经大半个小时了,从十几级的阶梯失重摔下,头部受了很大撞击,身体其他部位也受了很重的伤。
她穿的是细高跟,被宋知意猝不及防推的那一下,连反应也来不及。
“谢先生”
不知道多久后,灯终于灭了,几个白大褂医生走出来。
为首的神情算不上轻松,谢牧声的神经也不由地提起来。
“实在抱歉”
这句话几乎让他的自持力分崩离析,牙关咬紧,谢牧声竭力控制自己的理智:“什么叫抱歉?”
医生为难地摘了口罩,“病人伤势很重,尤其是脑部,受到重创……”
他犹豫了片刻,“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病人醒来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就算是可以醒来……估计后遗症也……”
谢牧声眉宇攒着阴沉,“最好的结果呢?”
他不相信好端端一个人,几分钟前还鲜活地站在他面前,指尖似乎都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突然一下,说醒不来就醒不来了。
“这……”
医生有些犹豫,一般家属都倾向于都是问最坏的结果,好做打算,有种“幸亏”的侥幸心理。
不过也好,至少比起一听到醒不过来就失控的有些家属来说,眼前这位明显更理智些。
“最好的结果就是……”医生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里边的病人求生欲望很强烈,但是并不是唯一决定要素。
“不好说,但是能醒来已经算是万幸了。我们会尽全力,现在命是保住了,后续的手术事宜我们也需要开个会讨论再做定夺。”
“谢谢”
两个字几乎抽干了谢牧声的力气,他说完这话,阮黎也被转移到了监护室。
医生看着男人褶皱未理的西装,明明挺拔的身形寥落地躬下来,医院长廊的灯反而蒙上了层悲情色彩。
“唉”,医生叹了口气,也只是叹气罢了,见惯生死,哪有这么多眼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