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所谓的“噩梦”就一直活在她眼皮子底下。
夕阳的渲染下，余晖投掷入室，陈旧的黑木桌面半明半暗。操场上人影散乱，莹白的月只一浅浅的弧。
姜老太太的半张侧脸逆光，阮黎看得不甚真切。
阮黎听到自己轻喊了声：“姨奶奶……”
“别这么叫我”，姜老太太鬓边的银发微动，她意味不明地看了看阮黎，直言：“我受不起。”
“你听着，不管是杨家、谢家还是你们阮家，这些恩恩怨怨都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我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懒得掺合你们的是是非非。”
阮黎正对着窗，霞光映在她的脸，棕色瞳孔带了几分魅色。
“我没有硬要把您扯进来的意思”，阮黎温文尔雅道：“但是您知道的，姜默……也许我应该称他一声长辈，他的行为才是真正在损害我的利益，破坏我正常的生活。”
姜老太太不语，阮黎接着道：“我知道你们一直有联系，可能我的……”
她笑得真假难辨，“我的一举一动，通过您，他才掌握得清清楚楚，不是吗？”
阮黎之所以查不到姜默的踪迹，是因为他一直在国外活动，而且他混得并不差，自然有掩饰的能力。
很明显，眼前的姜老太太一直低调地潜伏在梧州，覆盖了阮黎大部分的活动范围，所以诸如阮黎前一天去到福利院玩拼图，后一天就收到提及此的信件……很大可能是她透露出去的。
谈到这里，阮黎就又想起一件小事。
阮黎高三的时候，因为学业压力繁忙，她来这个福利院的频率并没有之前那么高，由一个星期一次改为两三个星期，甚至是一个月才去一次。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跟谢牧声在学校几乎很少交流，但是偶尔碰到反而会像心有灵犀的多年好友一样冥冥中有种难得的磁力把两人吸引在一块。
周五下午如果碰到老师开例会，他们就会提前一点放学。
阮黎放学会路过福利院，一般会在那儿待上一会儿，反正回到家也只面对是冰冷的四壁，就算是阮姿特意置办的花里胡哨的家具也没有减分毫。
某个周五，她收好书包准备离开教室时，乔霜拎了块抹布进来，手湿答答的，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姐妹儿，你有没有发现我沾了你的光？”
“啊？”
乔霜努努嘴，“喏，谢牧声呐，我发现我每次打扫卫生，他就在隔壁教室里磨磨蹭蹭，咱一出去人后脚就出教室了。”
阮黎尽量不去看乔霜眨巴眨巴的眼睛，“你觉得他在等你？”
“屁”
乔霜脱口而出，“上次你有事先走了他可一眼都没没瞧我。”
她故作忧伤道：“恐怕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只是个挡枪的小可怜，没发现啊……”
乔霜直勾勾盯着阮黎上下打量，“你老实说，你们什么时候勾搭在一块的？”
“什么勾搭？”阮黎瞥她，“什么屁事都没有，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高中的阮黎冷冰冰的，疏离感很重，圈子也小，玩儿得来的人屈指可数。
乔霜瘪瘪嘴，把抹布挂好，边收拾讲台边问：“那你还去福利院吗？”
她头也没抬，“去”
两人手挽手，很快就到了分叉口，阮黎和乔霜的家不在一个方向，从校门走出来也仅仅几分钟就要分道扬镳。
真如乔霜说的，她们出了教室，谢牧声也跟着走了出来。不过阮黎不觉得他是特意掐时间，因为两人的关系可能比乔霜想象的要更……亲密一些。
具体阮黎说不上来，就是似有若无的氛围，反正是契合的。
要是问两人为什么莫名其妙感觉很熟悉的样子，那估计阮黎会觉得是同一条路的缘故。
阮黎居住的地方是一个很具特色的双层小楼，周边都是很热心的居民，阮黎受到了不少照顾。
而谢牧声的公寓在她隔壁小区，其实就隔了一个较宽的巷子，要是留意一点儿，准能看到与灯亮灯灭相伴的作息。
放学也差不多是同一条路，一来二去，若是哪一天没在路上碰到，反而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
她的作息谢牧声几乎摸得一清二楚，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怪喜欢小孩儿的，他不止一次看到她进出不远的那个福利院。
阮黎照常去福利院的路上，谢牧声悠哉悠哉在她后边走着，有时候阮黎也觉得奇怪，她怎么走他都稳稳跟在她后面。
那天终究是不太一样的，阮黎现在回想起来，因为姜老太太。
姜老太太也是住在附近的，阮黎记得那天她就在福利院门口碰到老人家正准备出去。
阮黎一如礼貌地向她问好，尽管不一定得到什么回复，礼貌驱使。
“嗯”
那次姜老太太倒是难得地应了一声，很轻，平常阮黎都只能得到一个含糊的点头。
“等等”
阮黎正准备跨进大门的时候被冷不丁叫住，她转头，“怎么了吗？”
“那个小孩……”
阮黎顺着姜老太太的视线看过去，谢牧声的身影恰好消失在转角，“你同学？”
“……不是”，阮黎实话实说：“一个高中，隔壁班的。”
说完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复，阮黎忍不住又问了句：“您认识他吗？”
“哎在说那小伙子？”门卫大爷插话进来，看着阮黎，开玩笑的口吻：“不是第一次看见你们一块回家了啊，我们都寻思着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只是顺路吧。”
之前因为某些碰巧阮黎和谢牧声就被推上风口浪尖，乱七八糟的恋爱传闻传的煞有其事一样，避嫌她肯定是会避的，除非……没有人的时候。
所以，后来乔霜评价谢牧声和阮黎在她眼皮子底下……“偷情”。
“才几岁就处朋友。”
姜老太太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知道是对那看热闹的门卫大爷说，还是在对……阮黎说。
阮黎只察觉，那时候的姜老太太是不太高兴的，她当时只当是老人家古板，见不惯小小年纪就触碰什么爱情，现在看来估计是有姜默这层关系的。
毕竟，姜老太太是谢牧声的姨奶奶。
而阮黎父母曾是谢牧声父亲姜默的养父母。
辈分听着挺乱，但是梳理起来并不是非常麻烦。
阮黎父母弃养了姜默，而姜默的儿子却喜欢上了阮黎。
就是这么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