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阴雨，梧州的春天也到了结束的时候，等入了夏，雨便少了。
今日天气晴好，太阳明晃晃地挂在苍蓝色天际，云大团大团，但并不压抑，是清透的色。
酒店人员会定时送早餐进来，今天却晚了一个小时。
阮黎正好洗漱好坐到椅子上，几次送餐的都是同一个人，她就随口问了句：“早餐改时间了？”
“不是”，统一制服的胸前名牌晃着光，对面的年轻女人把餐车推到餐桌前，对答如流：“谢总说您今天的早餐延迟一个小时再送进来。”
阮黎愣了片刻后倏地反应过来，随即脸一红。她身上，尤其是脖颈的事后痕迹过于明显，阮黎特意找了件稍高领的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总统套房的温度本来就比较适宜，她刻意的添衣反而热出了一身薄薄的细汗，不经意的动作就暴露出了明显的吻痕。
酒店服务员见怪不怪地把餐食送到，又微笑地说了句“请用餐”后就出了总统套房。
阮黎心里已经把谢牧声里里外外问候了个遍，非得让她大早上就遭受别人一脸了然的目光。
……
陈宅
这个宅院有上百年的历史，砖瓦都有些旧了，却承载沧桑，有种别样的味道。雨后空气似乎也清新了许多，被清洗过的砖瓦也泛着润色。
褚宽不习惯被人服侍，自己一个人住习惯了，整个宅院常住的其实也就三个人除了他、陈落，就是特意请来照顾陈落的护工。
陈落的心理医生每个星期都会来替她诊断，今天就是就诊的日子。
养了几个月，陈落的情绪已经不如之前那么失控，最开始的时候连见生人都会崩溃，完全不配合治疗。要说她有病，她肯定会发疯地把所有人都轰出去。
天道轮回，几乎是由陈落一手造成的崩溃从宋知意身上延续到了自己身上。
但是，陈落的疯狂并不像宋知意一样无意识和恍惚，她很清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自己不肯承认现实，一种刻意逃避的行为而已。
褚宽关了工作室，居住在梧州也有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全是因为陈落，早在之前太多的虚与委蛇早就透支了他的精力。
他的母亲是个极渴望物质的拜金女，但是她所谓精明的头脑褚宽一点儿也没有遗传到，更多的是不屑于把算计都放在其上。
“褚先生。”
医生如约而至，褚宽引他到小楼，陈落就窝在这儿。
陈落已经醒了，洗漱完毕坐在吊椅上出神，向来如此。
这栋小楼清净，听说早年是陈落爷爷喝茶沉思的地方，褚宽挪走了一书架一书架的书，而后重新设置了小楼的陈设，按照陈落喜欢的风格。
楼下是沉闷肃穆的深色系，楼上却换成了色调不一的浮夸风，对比强烈，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陈落的房间带了个阳台，望出去正好是一个人工湖，面积不算小，养了几只天鹅，此刻悠悠闲闲地仰着脖子浮在水面嬉玩。
与医生交换了一下目光后，褚宽退出去，把门带上，但他没有走远，待在一楼闭眼沉思，秒针滴滴答答地走着。
交流了一段日子，医生也摸清楚了陈落的脾气，就是得顺着她的心思来，她不肯承认现实，那就一点一点的引。
天气不错，阳光很明媚，陈落是不讨厌的，懒洋洋地窝在吊椅上晒太阳。
两个小时后，医生如约出来，陈落的配合只限于两个小时，多一分钟都不行。
而后，毫不意外的，两人找了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病人是他碰到最难搞的，没有之一。明明什么都清楚，却又很会利用自己的情绪和弱势，吐露的半真半假，有时候还是自己虚幻出来的东西。
褚宽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选择性地说了点”，要了解她的心理，首先就要让她信任他，很明显医生并没有完全做到，或者说陈落压根不打算把藏在深处的心思吐露半分。
“唉，褚先生，我想她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心理医生。她的心思一直都很明显，只是选择性地告诉些无关痛痒的事。”
指望抓住她透露出的信息下功夫，恐怕天方夜谭。
褚宽听完缄默片刻，“好的，谢谢您了。”
他给医生结了账，在医生困惑的眼神里弯唇：“谢谢您的指点。”
这是最后一次诊治了。
送走医生后，褚宽回到小楼，陈落的姿势似乎就没有变过，褚宽找了个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她提要求：“我想出去走一走。”
“可以。”褚宽没有限制她人身自由的权利。
陈落不意外，她知道褚宽对她是有感情的，随后她望了望远处的天鹅，漂亮修长的颈很像一个人，她低声：“阮黎在梧州是吧？”
褚宽同样没否认，“前几天还见过。”
陈落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双眼里的红血丝尽显：“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对不对，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她猛地站起身来，后面的吊椅晃晃悠悠停不下来。
褚宽喉结滑动，“陈……”
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就谈不上理智，一步跨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质问：“你口口声声说要帮我，现在又跟他们联系，是不是立马就要把我交给他们？！”
褚宽闭了闭眼，“你冷静一下。”
“冷静？”陈落嗤笑，“我什么也没有了，你要我怎么冷静？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陈落并没有勇担责任的坦然，以前在陈婉的庇护下习得不计后果的恶性子，出了事第一反应永远是想着怎么让自己免于负责。
她情绪波动很大，尤其提到阮黎。褚宽注意着，已经好长时间没提一个字。
陈落有恃无恐地躲在褚宽的庇护下，没了陈婉本就足够她疯癫的，要是褚宽把她推出去，说不定真做出什么不可估量的事来。
她原本只是试探一下午，没想到褚宽连见了阮黎也向她袒露出来。
陈落怎么可能不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