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黎在梧州的最后一次见面,给了宋知意。
她的状态已经比刚开始好许多了,只要不提敏感词,跟常人无异。
阮黎和谢牧声相携而来,衣诀翩翩,风扬起的外套交缠在一块。
阮姿忧心忡忡,“小黎……”
谢牧声伸臂拦住阮姿的去路,顺便也让她的话卡在喉咙,“给她们时间,总要给个交代的。”
阮姿抿唇,讪讪收回脚。
阮黎跟谢牧声眼神交流片刻后推开房门往里走。
浅棕色木质柜台面上插了一束白玫瑰,卷携春末晨露,光透过蓝色布缕牵扯亮斑到白床单。
……
医院长廊
才不过八点,医院人不算多。
“要把意意带走了?”
阮姿说得无力,鬓边的银发显示着她这段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大部分是由于焦虑带来的。
所有人知道她不是阮黎姐姐之后,阮姿连恳求阮黎卖她一个面子的勇气都没有。
她没有任何理由要求阮黎作出让步,尤其还是在威胁到阮黎人身安全的事情上。
相比于阮姿的坐立难安,谢牧声脸上看不出喜怒,“决定权不在我这儿。”
他尊重阮黎的任何决定。
阮姿收回殷切的眼神,似乎是坦然地连连点头,“是……也是。”
“我对不起小黎”,她掩面而泣。
……
病房里
宋知意见进来的是阮黎,稍稍愣了须臾,而后朝她身后探头,“我妈呢?”
阮黎面无表情地把门阖上,“一会儿就过来。”
“哦”,宋知意靠回枕头,没跟阮黎有过多的眼神交流,或者一直以来都没有,只是没了阮姿的掩护显得格外明显罢了。
宋知意倚靠在床上,空气静默下来。
阮黎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下,宋知意被看得头皮发麻,梗着脖子道:“我想去找……”
“等会儿”
阮黎懒懒的腔调让宋知意掀被下床的动作一顿,僵硬地扭头。
阮黎神色自若,“我有时间,好好谈谈吧。”
“什……什么?”
阮黎没搭腔,示意她坐下。
宋知意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意识到阮姿不可能再来解围,索性咬唇坐下,有几分泄气的意味。
“你……要”,她发声都觉得困难,嗓子干涩:“把我送进去?”
陈落的结果足够证明,一会一步算账,现下终于到了宋知意这儿了。
“我……要见我妈。”
宋知意激动起来,赤脚踩在地板,作势要冲出门外。
宽大的病号服显得空荡荡的,
阮黎抬眼,毫不留情,嗓音浸润透骨的凉意:“她保不了你。”
宋知意不寒而栗,钝钝地停下来,带了哭腔:“你还要干什么?宋家毁了,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只有我妈了,你到底还要干什么?”
她冲到阮黎面前停下,质问的语气没收敛住半分,似乎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
阮姿把病房布置得很有人情味,多是温温暖暖的色调,小装饰随处可见。
阮黎不慌不忙地对上宋知意的双眼,嗓音轻轻的:“那我呢?”
“你别忘了,你拥有一切的这些年,我什么也没有。”
明明是阮家的产业,却被宋诚窃取,阮黎堂堂阮家的大小姐反倒被排挤。
宋知意在阮姿的庇护下,没少针对阮黎。
甚至……
阮黎似笑非笑,“不要以为我现在像个没事人一样就可以抹去你之前所做的行为,知道吗?你在杀人。”
最后两个字,阮黎说得很轻,但在宋知意心里激起一震。
她颤颤巍巍地后退,“我没有……我没有!你胡说!”
阮黎冷眼不语,她不需要证明宋知意的罪行,就连宋知意自己也没法从记忆里抹去她那狠狠地一把,阮黎几乎没了气儿。
一味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的样子,也该有个头儿了。
阮黎直接挑明了说:“宋知意,我没有太多的耐心给你,你唯一的选择就是配合我。”
宋知意垂头,没什么反抗的情绪了,估计也意识到再不情愿也得认命,该还的终究要还的。
陈落逃不掉,宋知意也不会意外。
“我……能栽见一面我妈吗?”
阮黎只是道:“这是你的自由。”
宋知意的泪无声滑落,她哽咽开口:“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嗓音很悲伤,把压抑的委屈尽数哭了出来,她以前也是这样的,被阮姿的避风港保护得娇气,喜怒从来都不怎么掩饰。
阮黎闭了闭眼,玻璃窗挂了个风铃,其实没开窗,但是阮黎似乎听到了叮铃的声音,很清脆。
良久,阮黎轻声道:“别带着恨意过一辈子。”
她本来可以不来这一趟,直接向警方提供证据,宋知意只会被冰凉的手铐带走。
但是阮黎没有,她没有多圣母,只是宋知意的人生前面的二十几年都是光明的,后面的几十年也不该有多灰暗。
阮黎走了,留宋知意一个人瘫坐在病房,很安静,没有假意扯着嗓子的歇斯底里。
阮黎出来后,打算到洗手间洗把脸,听到两个女护士谈话:
“你说,住在VIP里边的那位也真是够奇怪的,明明没什么事,硬是在里边待了好几个月,这得是多有钱啊。”
“谁知道呢。不过人家一分钱也没少医院的,差不多得了。”
“就说说而已,人家说有心理问题我们就听着算了,就是为难了医生……”
……
春意盎然之际,阮黎和谢牧声动身回了京都。
梧州最美的就是春夏之交的时候,一切都刚刚好,只是阮黎没机会看了。
搬运行李离开酒店的之前,阮黎去了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
记忆中很有人情味的巷子里似乎也没那么多欢声笑语了,各户家门紧闭。
阮黎只是带着故地重游的心思,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意图,“记得这儿吗?”
谢牧声扬眉,抬了抬下巴指了个方向,“那儿。”
阮黎抬眼,“嗯?”
他指的是他以前住过的公寓。
谢牧声云淡风轻道:“看了几百遍。”
这条路确实挺漂亮的,枝繁叶茂,而且特别热闹。
阮黎顿了顿,故意道:“我吗?”
谢牧声垂眼看她,扯唇:“脸皮厚了。”
阮黎撇开眼,“不是就算了。”
她以前却是经常仰头看,只是她比较能压抑,脸皮也没有谢牧声的厚,没法坦然承认罢了。
她确实,早就对谢牧声有所图谋。
回车后,谢牧声把她的头按向自己,薄唇压下来,而后她听到他低低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