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谢牧声父亲的心思不难理解，因为之前被抛弃过，待在了一个能暂避风雨的地方后便不想再尝试适应新的地方，实际上也就是不想被二次抛弃。
阮黎去过谢牧声父亲第二次待的福利院，离这里很远，早就荡然无存。
这里是谢牧声父亲的第三个避风港，也是最后一个。
线索在这里就断了，因为其实跟前两个福利院比起来，谢牧声父亲在这儿待的时间最少，不足半年。而后阮黎父母远赴国外做生意，谢牧声父亲也被带走了。
辗转来去，谢牧声父亲的信息除了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外，就只有见状证一切的人—姜老太太了。
老人家穿了身朴素的长袖长裤，戴黑框眼镜，阮黎的记忆中她一向是不苟言笑的形象，没想到有一天也需要主动找上门受冷脸。
“找谁？”姜太抬眼，扫了扫阮黎，而后似乎是认出她了，“是你啊。”
阮黎点了点头，“最近身体还好吗？”
老太太轻哼了声，镜片晃着光，“有事？”
阮黎已经好几年没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姜老太太没有理由不懂这个道理。
见状，阮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所有的档案几乎都要经姜老太太的手，缓缓道：“想查一个人的档案。”
姜太没有多意外，只是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按程序向院长先申请，然后把条子交到我这里。”
现任院长是由福利院之前的管理层调任的，阮黎从他那儿获批不难，问题在于……其实，阮黎只是扯个幌子探探老太太的口风。
“我记得我父母收养过一个十四岁左右的男孩，之前在这个福利院待过一段时间，您看您还有印象吗？”
阮黎表情自然，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姜老太太的反应。
“年纪大了，记不太清楚了……”，她埋头整理一页一页的档案，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只是道：“告诉我名字，一会儿我去找找。”
阮黎点头，随后笑了笑，“阮默。”
她注意到姜老太太一愣，而后阮黎眨了眨眼，继续说：“是这个名字吧？”
姜老太太没搭腔，只是站起身来，慢慢挪步，后面是一个很大的浅米色储物柜，她找来钥匙打开，扔下一句：“……等会。”
福利院的资料被分门别类地归档整齐，找起来并不困难，很快阮黎就看到了字迹稍模糊的手写资料，关于谢牧声父亲的。
“你看看”，姜老太太坐回去，只是把那页展开到阮黎面前。
阮默
性别男
……
阮黎粗略地扫了一眼，“怎么叫这个名字？”
应该是阮黎父母收养他之后才取的“阮默”，但是之前他应该是姓杨的。
“被领养了，姓阮也说得过去。”
“那之后呢？”
姜老太太不说话了，目光锐利地扫过来，片刻后她回：“不清楚。”
“你要的资料已经在这了，我还有事要忙就不特意招待你了。”
她起身，怀里抱了叠纸张，是她刚刚埋头填写的，似乎是要去什么地方。
阮黎侧身让老太太，也不好在这里待下去，对着谢牧声父亲的资料拍了个照后就离开了。
……
福利院外的保安室
“哟”，大爷乐呵呵的，几乎整日都笑脸盈盈：“今天还真是巧，都来了啊？”
都
一个是阮黎，另一个是他。
谢牧声一身深色西装，少年气褪去之后成熟矜贵的气质反增，挤在空间狭小的保安室，格格不入却又说不上来的熟悉。
阮黎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大爷眼尖，瞥到了阮黎渐渐走近的身影，对着谢牧声调侃了声：“欸，来了。”
大爷对阮黎和谢牧声都很有印象，他们俩高中那会儿没少往这边跑，阮黎是因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感受一下温暖，毕竟是阮黎父母投了不少心思的福利院。
但是谢牧声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她来的，而后混得比她还要熟。
隔着好几米的距离，阮黎恍惚间想起了他第一次来这儿的场景。
阮黎自己是挺喜欢小孩儿的，而且福利院的孩子大多数都比其他家庭幸福的小孩乖一些。
她和谢牧声在学校里并不怎么说话，一是因为不在一个班，再一个就是怕青春期的流言蜚语，版本可以有数百个。
这个地方有时候像是两个人的“秘密场所”。
谢牧声脸皮向来就谈不上薄，偶遇过阮黎两次后就直接跟着她来了。高中时期的他一副狂酷拽的样子，很讨女孩子喜欢，但是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福利院的小女孩们喜欢是喜欢，不敢靠近也是真的。
阮黎有时候跟小女孩们聊天说起他，立马一个眼神甩过来，女孩们就安静了。
这时候，阮黎就有点胆大地板着脸训他，“能不能别垮着一张脸，你得给人小孩儿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
他扯唇，指了指自己的脸，“年轻着呢，你管这叫垮？”
阮黎：“……”
他们说的是一件事吗？
盯着他的脸看了须臾，阮黎一本正经地提议道：“要不你笑笑？”
谢牧声眼皮跳了跳，懒得理她，“……不”
阮黎来劲儿了，笑得不怀好意：“笑一个呗。”
见他眼皮都懒得撩，她索性随口瞎扯：“我都没见你笑过。”
“……”
阮黎成功听到谢牧声的两声冷笑。
她抱胸，言之凿凿道：“你不笑的话下次就别跟我一块来了，万一人家小孩做噩梦。”
他总算有点反应，语气不可一世：“对着这张脸能做什么噩梦？”
“……不要脸。”
小朋友看在眼里，阮黎出去缓一会儿的功夫听到稚嫩的声音：
“嘘，哥哥姐姐在吵架。”
“嗯，我听到姐姐骂……不要脸。”
“那他们会和好吗？”
“不知道啊，应该会的吧。”
阮黎：“……”
谢牧声：“……”
短暂的回忆完毕，阮黎走到了保安室。
刚才隔得远，她没听到大爷打趣的话，只是疑惑：“……你怎么来了？”
他起身，语气自然：“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