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月向食盒中望去。
盒内有个大盘子,里面确实也是有鱼的。
做好的鱼。
不过已经被吃得七零八落,差不多只剩下一个鱼头和一副鱼骨架。
这样等他们拎着食盒回去的时候,任谁有心找机会探查,也会以为萧明月被逼吃了整条鱼。
调查过她的人会知道,她怕扑腾的活鱼是小时候落的心理阴影。
不爱吃鱼,则不仅是口味问题,是吃过后会有强烈身体反应。
呕吐,严重时还会起红疹。
从前她父皇的一位妃子恶作剧,把鱼丸掺入汤饭中,口感上吃不出,结果害她吐得天昏地暗,红疹遍布全身。
为此,那妃子被打入冷宫。
虽说穷苦百姓连饭也吃不饱,更不用提荤腥,可她就是有这样的毛病。
哪怕她现在已经是落魄的凤凰了,身体上的问题也是没办法的事。
徐英这样对她,看似是不知人间疾苦的纨绔胡闹,却恰是表明他对她一直带有恶意的捉弄。
这样,就算往后经常见面,别人也以为了折腾她、侮辱她、针对她的。
这个男人不管是做事还是打仗,都会布置下很多伪装,提前就预判出对手可能下绊子的地方。
这一点,倒是和韩群很像。
“这是谁吃的呀?”萧明月忍住笑。
只觉得徐英的每个举动都十分熨帖,是个外表二百五,内里却温柔细心的人。
“估计是小侯爷自己。”饼娘也抿嘴笑,“我跟着出来的时候,被严令不许打开食盒,可是离得近了,闻到他身上有鱼腥味。”
又看了看萧明月,问,“公主与徐小侯爷很熟吗?”
萧明月就点头,“你只管记着,往后有多信我,就可以多信他,也这样告诉常大哥吧。”
饼娘很认真的点头应下,心中却也纳闷:从前没听说过公主和徐小侯爷这般好呀,怎么忽然就……
转念又觉得,他们夫妻的命是公主给的,既然誓死效忠就是不管其他,听命就是。
这世上,亲眼见的事都未必得真,何况那些传言呢。
都说那奸贼韩群百般虐待公主,之前她家无敌差点要闯府救人。可又怕救出人来遭官府追杀,倒带累了公主没活路,这才忍耐。
可现在看公主的模样,身形未见清瘦,气色也好,显眼外头传的都是瞎话。
“走吧,做戏么,干脆做足。”萧明月忽尔一笑,拎着那食盒,打开门,走出去,直接把食盒丢在地上。
哗啦啦一声响,食盒翻倒,里面的盘子、残鱼和汤汁,洒了一地,吓得站在当院的徐英连忙跳到走廊上。
“徐小侯爷,我萧明月记着你了!”萧明月咬着牙说。
还用力一抹嘴,好像愤怒地把那鱼味擦掉似的。
饼娘很机灵,连忙扑过去收拾,一边动手还一边咕哝,“我们小侯爷好心好意请你吃好的,怎么还摔上了,简直是不识好歹。”
“对啊,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徐英很快就接上话茬。
萧明月借机快步上前,一下扯住徐英的衣领,“你说谁是狗?”
她动作太快,徐英身边的护卫没来得及阻止,见状就要上前。
徐英的手在身后摆了摆,嚣张又无赖的笑,“呵呵,谁粗鲁无礼,随便扯着男人的衣服,谁就是小狗。”
萧明月很生气的样子,拖着徐英走了几步,远离了众人,以及有可能被偷听偷看到的角度。
“饼娘你带回去,好生安置,并且帮她的忙。”她快速的低语道。
徐英哼了声,“哼,凭什么帮你?”
眼角余光看到护卫要上前,又连忙阻止道,“谁也不许过来,想我堂堂皇上亲卫营的,还打不过一个小娘皮?我还就不信了,唉哟……”
好像力量对抗时输了,一条手臂被拧到身后,人也整个转过来。
而这个姿势,也令两人更贴近,说话更方便。
他这是告诉萧明月,他有了军职了。
虽说是看在他爹的面儿上,留在皇帝身边侍候。因为长得好,顶多是个站殿的吧。
“另外,帮我调查一些事,都写着了。”
萧明月不理他的质问,又悄声说了句,真的贴近了些,从怀中取出折得小小的纸条,手脚极快地塞到徐英被反扭的那只手里。
徐英假装挣脱,趁着萧明月蹬蹬后退,瞬间逼近,还用手扣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在廊柱上。
旁边的饼娘吓了一跳,那几个护卫却大声喝彩。
其实哪有那么精彩,不过是他们家小爷终于反败为胜,不受女人欺负了。
徐英趁着那聒噪声,低声道,“少使唤我,再说你就这么信我?”
话是这么说,却是抓紧了那只拿着纸条的手。
“我昨天上街就是为了找你的,只可惜计划被扰乱。幸好今天你来了,不然我还找不到借口再出去!”
萧明月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回答徐英的疑惑,但那种完全无条件的信任感令徐英感受极深。
为什么?为什么她那么信自己?
他纳闷之极,心里却又是舒服的。
“你放开我,我是韩府的人!”萧明月交托了任务,立即把徐英推得远些。
徐英借机放手,并嘲讽大笑,“真是出息啊,前朝公主啊,现在居然以别人的奴婢为傲呢。”
仿佛笑得捶墙,低语道,“若我帮你办成,你要怎么报答我?我可不能白跑腿。这样吧,为我跳一只舞如何?”
萧明月怔了怔。
她会打拳,跳舞的话……
但看着徐英再转过身来,那亮晶晶的眼睛,俊美如玉的脸上忽然有了儿时打闹的神情,一咬牙,点了点头。
她练武都会,跳舞能有多难?顶不济,让金宝教她。
关键是,那件事必须要查到。
嘴里却大声道,“我是奴是婢,与你何干?哼,有本事和韩大人对线啊,欺负我一个落难之人算什么?”
说着,动作敏捷地从走廊跳到院中。
正要跑,忽然看到一抹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她怔住,望过去。
只觉得瞬间,仿佛阳光都冷了下来,但所有明亮的光线都落在他了身上。
“韩大人。”她连忙屈膝一礼,做足了当人丫鬟,已经认命的模样。
她可是知道的,韩府内外,好多眼线。
可韩群的目光却掠过她,落在徐英身上,口中问话,又是对身边的荣吉,“本官不在,是谁把徐小侯爷给请进来的?”
语气冷沉,显然非常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