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群拿到证据后翻看了几遍，又重新誊抄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去了御书房，趁高玉一天忙碌的政务还没开始，单独面圣。
这位前朝公主向来尚武，可惜武功没练得如何，顶多算是强身健体，可是文之一道倒是耽误得彻底。
琴棋书画，样样稀松，那狗爬一样的字……
高玉看后，瞪大了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臣没什么意思，就是皇上缺银子。”韩群头也没抬地说。
“那就查抄臣子的家？”
“皇上缺银子。”
“不是……”对这个主意，高玉还是很惊讶的，“新旧朝交替，目前尚不安稳，人心浮动。这个时候，你要朕……”
“皇上缺银子！”
韩群说了第三遍。
“皇上看过国库存银了吧？也抄了萧氏夫妇的私库。是不是空空如也，比臣的脸还干净。”韩群翻了翻眼睛。
“不如你的脸，至少你还好看。”提到这个，高玉气都不打一处来。
他甚至想把皇宫掘地三尺，因为他不信！
国库啊！
代表着一国之财政啊！
可谁能想到，富有一国的君主，那腰包居然比沿街要饭的好不了多少。
“你早查到了是吧？”高玉骂道，“那你个小兔崽子还不告诉朕，让朕故意扑空是吧？”
具体情况，在萧明月告诉他之前，其实韩群也不能确定。
但此时面对高玉，他只能承认，“臣若提前说了，怎么能震动皇上，让皇上下定决心呢？”
“可是这法子太凶戾了些，朕怕引得朝堂动荡。”等过些日子，他正式上朝听政，还指望这些官员为他做事呢。
“总归皇上是要先杀一批立威，再施恩一些人，让他们为朝堂柱石，还要把那些树大根深的撬一撬的。”韩群冷漠地道，“那些前朝臣子们，现在是只怕也在旁内心惴惴的观望，倒不如紧着名册上的杀，也让他们知道皇上的规矩。献上银子表忠心者，活。冥顽不灵者，死。”
看了一眼高玉又说，“而且死了也要把钱拿出来！”
高玉不说话了，因为十分心动。
天气还在严寒之中，前两天又降了大雪。
他大军一路征伐，粮草军饷，不都要银子的吗？
本以为花光了，打开国库就能补充，哪想到……真像大风刮过雪地，一穷二白啊。
偏这时节，不但不能收税。为揽民心，最好还得免税一年。
连着几年天灾，老百姓确实活不下去了。
他起事算师出有名，不就打着让百姓吃饭穿暖的幌子吗？
“皇上迟疑，是因为怕杀大臣乱民心，毁朝纲吗？”韩群加了一把火，“可这其实是安民心才是，让百姓知道皇上不会容忍贪官污吏，让臣子知道怎样才能保命，怎么才能活得好。他们认了命，才能乖乖上朝。”
“你这孩子，杀心好重。”高玉慢慢的说，表情阴晴不定，也不知想的什么。
可韩群完全不畏惧君威似的，“自古君治吏，吏治民。民养君，君养吏。可现在呢？皇上和百姓却是最穷的，这帮子旧臣却是富得满身流油，这是哪里的道理？皇上行事，也得讲讲道理不是吗？”
“对对对，朕是跟他们讲道理。”高玉忽尔笑了下，顺着台阶下，“道理讲不通的话，那就不能怪朕了。天下百姓，也能明白朕的苦心。”
“天下，已经属于我大周。除了臣服，他们还能跑到天涯海角不成？真能自裁以尽忠前朝的，臣倒是佩服。”
韩群轻蔑一笑，“可是那么多人，有几个敢的？不敢的都是孬种，杀掉有什么可惜的？”
他上前一步，翻开那些纪录得密密麻麻的纸张。
“这里不仅有名册，还有财物的藏匿地点和方式，以及转移到何处，都写得清楚明白。”韩群继续说，“皇上只管甩他们脸上，看他们什么说辞。”
“真狠。”高玉一边看，一边啧啧出声。
眼睛，还冒起金光。
眼前这些是纸吗？是字吗？不，是金银！是民间的安稳。
只要老百姓不闹，朝中大臣的根子再深，也能挖出来。
搅动不起老百姓，百年士族也就那样，谁的脖子不怕刀？
“这全是你查出来的？”看了一遍后，高玉把一叠纸都倒扣在桌面上。
他看似亲切，但隐藏闪烁目光中的背后，有着怀疑。
他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不是臣。”韩群连眼睛都没眨，直接道，“臣虽然狠毒，但没有这么毒。最毒妇人心，果然。 ”
“原来是萧明月的主意，可她为何如此？”高玉又问。
“借刀杀人呗。”韩群哼了声。
“那你还帮她走这一趟？”高玉挑眉，兴味。
“皇上缺银子，这是臣说的第四遍了。”
高玉沉吟了片刻道，“这样也好，那些臣子同气连枝，关系网大得很。她得罪一个，就相当于一片。得罪这一片，人人恨她，那以后她就算有心，也翻不出风浪了。这丫头小时候与朕有点缘分，朕还真不想杀她，除非她逼朕不得不杀。”
韩群垂下眼睛，浓密的眱羽掩下瞳孔中的异样。
缘分么……他也有的。
但片刻后再抬起眼眸，神色就恢复了他平时一贯霜雪般的冷澈，“皇上，此事倒无需泄露是她的手笔。”
“你这是护着她？”高玉坐在龙书案后，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
“一个臭丫头，一个狗崽子，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臣以为，连皇上稍加提防，她也不配。”韩群的下巴微微扬着，神情间不屑一顾，“这是皇上立威的好机会，这也是告诉那群软骨头，皇上不在都城的时候，都把他们查得明明白白，所以不要像糊弄前朝皇帝一样糊弄皇上，掉这花枪没有好果子吃，吃下的也得统统吐出来，不然就是死。可若扯上那丫头，不是承认被利用了？”
高玉点头，深以为然，却仍然有点不甘心。
银子，他是要的，因为太缺了！
新朝开立，百废待兴，他都恨不得当回兵匪，直接开抢了。
可此计虽然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却也间接帮了萧氏皇族复仇，算是着了那小丫头的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