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群对荣吉勾了勾手指。
荣吉立即凑近了，听韩群低声吩咐，不断的点头。
最后荣吉露出吃惊的神色，“能到这个地步？要不然动一动咱们……”
“这种时候，什么也不要动。”韩群警告，随即挥挥手指，“照我说的去办吧。”
说完就陷入深思，眉头紧皱着，却再不发一言。
荣吉于是又跑了趟偏院，说是要给李善换药，萧明月和金宝是两个姑娘，不方便。
萧明月还纳闷呢，李善伤在膝盖上，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再说，大夫才走不久，有必要换药这么勤快吗？
但她终究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直接让荣吉去了。
果然，韩群的晚饭还没吃完，宫里就有太监来传旨，宣他入宫觐见。
一只脚刚迈进御书房的大门，就感觉一道黑影疾速而来。
他略略侧过身。
那黑影就砸在门框上，碎了一地。
却是一只玉杯。
“皇上好腕力。”他淡定入内。
“你敢躲？”高玉冷声。
“臣给皇上留面子了，不然根本就碰不到。”他抬手，毫不在意地抹了把脸上被溅到的水滴。
抬眼看到纪克慎站在旁边，却似什么也没看到，目光直接穿透过去，落到高玉身上，上前行礼。
纪克慎眼神中闪过冷沉。
他最看不惯韩群这目中无人的样子，也看不惯他对皇上完全没有畏惧的样子。
偏偏，皇上总是会容忍。
是不是所有人都贱？
捧着他，顺着他，他不当回事。这种任性胡为的，倒被认为是真性情？
可韩群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细作头子，又凭什么？！
只有太子才能如此吧？
难道在皇上心中，他这个义子不算什么，眼前这绣花枕头才是和太子同等地位的？
忽然，纪克慎的危机意识又加深了。
“你是吃定朕不舍得杀你吗？”高玉没看纪克慎，也没叫韩群起来。
韩群就跪着，可脊背却挺直，“皇上随时可以砍了臣的头，只是臣一心一意为皇上办差，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不曾违逆，更不会背叛，皇上没有杀臣的理由。”
他的话里，加了点江湖之言，高玉想到他这么多年潜伏在都城，人不人，鬼不鬼的，心就软了软。
这个孩子，从十岁那年就是这样倔强狠决到让人心肝都扭住了不是吗？
他始终独自潜伏于暗中，为左右朝局立下汗马功劳，他一定很难，生生死死的却从来没有抱怨过，如今连一点子乐趣也要夺走吗？
可看了眼纪克慎，心肠又硬下来。
越是亲近的人，其忠诚就越不能掺杂任何怀疑。
“你说，为什么朕要找你过来？”高玉冷着声音再问，威严感扑面而来。
韩群却仍然是坦然一片，“想来，不过是因为城门口抢人的事。”
“你还知道！”
“本来不知道，但回家听荣吉一说，现在又看到纪大人，还有什么不知道？”
“那你怎么说？”高玉黑了脸。
韩群抬起头，目光冰冷如霜，却也纯粹，“皇上，李善的事，臣一早向您禀告过。城门口的事，英明如您，又如何不清楚？又问臣什么呢？”
“你的意思是，你抢人没错？都城卫和兵部衙门在城门口当着百姓的面儿杠起来，还死了不少人，你没错？！”高玉又把书案上的一册书扔下来。
这次韩群没躲，生生受着，额角被砸出个血印子。
“真是枉费了朕这么信任你！你难道不知？别管那些什么肱骨之臣，你和慎儿才是朕的左膀右臂。偏左右手还要互相拉扯，你倒是说说，朕要砍掉哪一条才能不痛？”
韩群不说话，一脸的倔强不服气。
见他这混横的样子，高玉才消了一点的火，又蹭一下窜上来。
他眼睛在书桌上扫了扫，可惜手边居然没有东西可丢了。
纪克慎在旁边看到，连忙重新跪倒，“皇上息怒，是儿臣御下不严，您尽管责罚，儿臣绝无二话。”
“可不是你的错么！”韩群的眸子寒冷如刀，“又不是我都城卫借着抓乱党奸细之名杀的百姓。”
“你闭嘴！”纪克慎还没说话，高玉就指着韩群骂，“至少人家知错就改，主动请罪。再看看你！总是这么硬绑绑的，改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混账东西！”
韩群却傲慢道，“除了皇上，谁也不能让臣死！”
眼角光，近乎是睥睨了纪克慎一眼。
纪克慎恼火，还不能表露出来。
高玉却大大冷笑了声，“那朕若真的让你去死呢?”
“臣的命，是皇上救的。给了臣第二条命的，臣会以命相报！”韩群毫不含糊，也没有犹豫，那样的真诚和绝对。
这样一来，虽是顶撞，却让高玉的心里舒服了很多。
许多年了，这小子真的从没辜负过他……
“你的命，朕留着。”静默片刻，高玉低沉着声音说。
纪克慎听到耳里，说不出是遗憾还是早料到如此。
“不过么……”高玉又继续道，“朕即狠不下心软掉双臂中的一条，也只能毁了这两只手相互拉扯的东西。省得你们为了一点心气儿，再争个没完。”
“您要杀掉李善？”韩群猛然抬头。
高玉轻蔑道，“一个太监，值得么？”
眼睛紧紧盯着韩群，“依朕看，那个萧明月就是个祸头子。你是为了她找李善，慎儿是怕她身边旧人太多，这才动手抢夺。到底，全是她的错。不如，送她去见爹娘吧。”
韩群面色发白，袍袖下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怎么？舍不得？”高玉斜过眼睛。
“舍不得。”哪想到，韩群就直言。
在高玉发怒前，又说，“她是臣用首功换来的奴婢，算起来非常贵了，怎么能说没就没？”
“你是都城的细作头子，想必能搜集情报的赌场没少去。”高玉哼了声，目光还是如刀般落在韩群身上，不错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赌场上，买定离手的规矩，你懂。”他上下打量了韩群几个来回，“当初是你非要换的，现在赔本亏银子，也给朕自己受着！”
“皇上，没必要如此。”韩群做最后的挣扎。
可他越这样，高玉就越觉得决定是正确的。
“朕意已决。”他黑着脸，“怎么，这次你要违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