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真能做到,就不枉公主夸他一声好皇帝。”李善插嘴。
但立即又后悔了:这岂不是说,先皇齐帝是个昏庸的吗?
萧明月苦笑。
子不言父过,可凭着良心,她又不得不承认这天下、这百姓已经被萧氏一族祸害得够呛。
她心痛在,父皇其实是想拯救的,他很努力去地做,但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寄情于修行。
高玉在都城之外的地方没有受到太多抵抗,一是因为情报及时,京中高官及其在外的爪牙被韩群拿捏,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没人愿意忠诚于大齐了。
伤了民之根基,朝内蛀虫聚焦,还分派别!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即便她再不愿意,也得承认是高玉救民于水火之中。
就连都城的百姓,虽痛恨国贼,过了这些时日也都平静下来,还有多少心向前朝的呢?
只几位忠勇的臣子,有自戕以殉国的,也有辞官归隐,不愿追随二主的。
对这些人,她心里都记着。
现在只求高玉长寿,不然百姓仍然会陷于水火,比大齐时更加煎熬和不堪。
“至于威远侯,这赐号刚好是他的名字倒过来,可见皇上对他的亲厚。”萧明月不想沉湎于悲伤,迅速转了话题。
“虚衔,并无实职。”李善提醒。
“这更证明高玉与徐远威之间的交情,二人是知心好友。”萧明月说,“徐侯看似圆滑世故,可骨子里忠义,从前不曾背叛高玉,如今也不愿背叛大齐、背叛我父皇。高玉深知这一点,所以只给他爵位,还有往后无尽的荣宠,但不给他实权,不让他两面为难。”
想了想,又叹了声,“其实我父皇当年也是深知徐侯品性,这才没有赶尽杀绝,也不只是因为徐家走了我母后那边的路子。”
可是,谁念他父皇的好处呢?
“倒没想到高慎本名纪克慎,是户部纪杰的儿子。”李善忽然道,“就那么个卖友求荣的小人,在都城权贵圈子也是猥琐攀附的,却是眼光这么好,早早押了宝,还让他押对了。如今虽然他称病告老,可他儿子的权势却是顶尖。”
手掌兵部,户部又是纪杰经营之下的人。
其他几部的大老倌,多少都在罚银案中被他高抬贵手,于无声无息间,施恩不少,拉拢不少。
“高玉不会让他一家独大的。”萧明月道,“跟随他打天下的文臣武将还有谋士,大多各安其位,只是同纪克慎的关系都很好,不足以成为抗衡。可高玉,把都城内外的兵权几乎给了韩群一大半呀。”
不仅把左右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骁卫,甚至左右羽林卫都归到亲卫营和近卫营,由他统管。
算算总兵数,足有三万之多。
就连守护都城之外的禁卫,他也能伸一只手。
而且不管是亲卫近卫还是禁卫,都不归兵部管辖,由皇帝直接号令,包括韩群在内,只有皇帝可处罚。
这不就是纪克慎以及纪家沾不到边的地方吗?
如果说纪克慎是最年轻的兵部尚书,正二品,只有三十五岁。
那韩群就是最年轻的指挥史,不对,是副史,也只有二十四岁而已,从三品。
不过纪克慎有爵位,韩群没有。
可他,在乎吗?
“明天我去找荣吉。”萧明月忽然笑了起来,“大赦名录下来,我就不再是被圈禁的奴仆,而是自由的奴仆。虽然不能脱离韩府,但我可是要工钱的了,不能白干活。”
李善望着公主的笑容,心情也跟着大好。
公主若不笑的时候,只是普通的美丽。可笑起来时,好像全天下的阳光都笼罩在她脸上,那真是倾城之姿了。
只不知这阳光,未来会照耀在谁的身上。
李善发现自己又乱想了,太远的事,顾不得。
现在么,得护着公主和桢哥儿好好的活下去,拿他这条老命去换也成。
一念及此,继续奋力做起小衣裳来。
萧明月望着对着烛火人影,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李叔,还挺贤惠的呢……
第二天,扫完所有的院子,差不多都中午了,萧明月就找到荣吉。
荣吉眼珠子都瞪圆了,“什么?还要月钱?”
“这不废话吗?”萧明月坦坦荡荡 ,“你就算买了下仆来,难道不给月钱的吗?还有四时衣服什么的。”
“可你……可公主……”
“虽说我是得了大赦,皇上又没给其他赏赐,我得养活自己和弟弟啊,一大家子人呢。”萧明月就认真的说,“再说了,我是你家爷拿首功换的,还不是自由身,也没地方去。”
韩群此时若放了她,就证明对她也没多好。
相反,他困着她,其实是给自己找麻烦,却是为了她的安危。
想到这儿,搭配着叹了口气,“我还得给我家桢哥儿存老婆本呢。”
“您想得可真长远。”荣吉不知说什么好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萧明月笑嘻嘻。
荣吉无法决断,只能先推托,“我得去问问我家爷。”
好家伙,当粗使丫鬟就是给某些人看的,又不是真的。
倘若是真的,这位公主做得乱七八糟,不罚银子就不错了,哪里还能给?
再者,他搞不清他家爷的心思,事关公主的事,他可是不敢做主的。
“就按粗使丫鬟的份例。”忽然,旁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天气很好,虽还在隆冬时节,但自从那场大雪后,气温似乎一下子就升了起来,也是连日里晴空万里的。
可韩群一出现,阳光都似只明亮着,却无温度。
他皱着眉,好像很不耐烦。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是才下朝回来。
妆花罗的四兽麒麟服,黑红二色,銮带配金刀,银铘瓢方袋,玉带束腰,衬着他的宽肩长腿,挺拔腰身,令萧明月转头的瞬间,都迷了心,迷了眼。
怪道呢,那么多名门贵女贵妇的,一边怕他,一边又钟情于他。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道,“粗使丫鬟啊,那我家金宝和李叔呢?不可能三人都一样吧,我那份儿,就多给点呗,我每天扫这么多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