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来了?”高玉笑了笑,显然是高兴的。
“皇兄不是说家宴?”高泠君就也笑道,“皇嫂和太子侄儿还没到都城,我们母女想陪伴您。没想到啊,皇兄竟然没有叫我们来。”
后半句,带了点嗔怪。
高泠君相貌普通,个子瘦高。
可能这些年在都城倍受惊吓,好似时时会掉脑袋,面色也有些发黄,脸上很有些岁月的痕迹。
但她如今扬眉吐气,锦衣华服,珠翠满头,主打一个富贵逼人,神情间又带了明显的倨傲和不可一视。
反观德成郡主,大约长相随了之前被砍头的父亲,死后被追封为驸马的,尖下颚,大大的一双丹凤眼,皮肤白皙,倒很是美丽。
只是那双眼睛,好像包着一层水波似的,看起来灵动,实则算计中带着一丝刻薄精明。
“只是喝酒说话儿,没有歌舞娱兴,这不是怕你们不喜欢么?”高玉就解释说,“不过既然来了,来人,快设席位。”
说着还招手,“来,到朕身边来。”
进殿回话,本来应该站在殿中的。
但不知为何,长公主母女就站在才进大殿的地方,正临着韩群的坐席。
而且,离得有些近。
听到高玉召唤,高泠君立即上前。但她穿得广袖华服,一挥手间,直接带倒了韩群桌上的一盏汤,直直泼向他。
眼见必定会泼一身的,哪想到韩群反应极为迅速,单掌撑在桌沿上,身子利落的向后翻。
衣摆飘飘,仿佛绽放出一条暗夜里的花。
那姿态极优美,完全不见狼狈的。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高泠君连忙道歉,又走上几步,虚伸着手,“有没有烫到哪里?本宫看那汤,还似冒着热气儿的。”
“无事,长公主殿下不必介怀。”韩群淡淡的道。
德成眼珠子一转,看到韩群的袍角还是有点湿了,就殷勤地道,“到底还是沾上了些,不若韩大人赶紧去更衣,来人啊,侍候韩大人……”
“不必了,多谢郡主。”韩群的神情还是波澜不惊,也看不透他心里想的什么,面儿也没什么喜怒。
只是他从桌后走了出来,对着高玉躬身行礼,“皇上,臣喝得有点多,又脏了衣裳,怕殿前失仪,可否先行告退?”
高泠君还没开口,高玉就道,“嗯,你且先退下吧。”
又说,“明日大朝会,别误了事。”
大朝会之时,近卫亲卫要在殿外列班。身为指挥史,韩群的责任很重大。
但这本就是身为臣子的职责,皇上还特意提了一嘴,语气态度皆和蔼,好像在嘱咐子侄那般。
这般的亲近,令高泠君的眉头不禁皱了皱。
却没留意到韩群低垂着头退下,再抬起时,眼里闪过厌恶的光。
“母亲,您也太不小心了。”德成撒娇似的责备道,“害得韩大人都没吃完饭呢。哎呀,您的袖子上也沾了污渍,不如去换一件吧。”
说着,拉着高泠君就要出去。
可这时高玉却又发话了,“千山走了就够扫兴的,你们还要扫朕的兴吗?刑贵,快再加两个席位。”
刑贵应了声,动作麻利的在离皇上最近的地方安置好。
高泠君不着痕迹的向外看了眼,还站着不动,是德成暗中推了她一把,才不情不愿的坐了过去。
安安生生吃完这顿“家宴”,众臣先退,高玉却叫住了高泠君,并让德成和刑贵都到殿外等候,只剩兄妹二人。
“泠君,你是什么意思?”高玉的面颊有点发红,但眼神却是清醒的,可见根本没有醉意。
“我怎么了?”高泠君装傻。
她比哥哥小了十岁,从小就被宠。现在知道哥哥对她有补偿之心,因而说话非常随意。
“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当朕看不出来吗?”高玉有点生气,“朕才登帝位,你们也才成为皇室中人,且不可这么放纵和矫情。”
高泠君便也不装了,直接道,“因为皇兄的大事,我连丈夫也没了,现在不兴再找一个?”
“千山不行!”
“我就看上他了。”高泠君梗着脖子。
高玉差点拍案,却又放下了手,苦口婆心道,“他才多大,你呢?再者,他正为朕所重用,尚不得公主。”
“皇兄手下那么多人,怎么就缺不了他?”高泠君反驳,“前朝还有死了驸马的公主,再嫁年纪小一倍的马奴呢,怎么我就不成?”
“朕说不成就不成!”高玉没了耐心,“除他之外,这满朝文武,只要没有正妻的,你但凡看上谁,朕都给你做主。”
“我要非要他呢?”
“那朕给你块封地,你就滚过去,再也别来都城!”
高泠君见皇兄真的生气了,连忙又软下态度,“我不走,我不想再离开皇兄。”
高玉看她有些沧桑的容颜,想到她受的苦,深吸口气,耐下性子又说,“总之,你给我安分点,不要去找千山的麻烦。他性子刚硬,不会屈从于谁。而且你以前对他做的事,你当朕不知道吗?况且,他还救过你的命。”
“行吧行吧,都听皇兄的行了吧?”高泠君毫无羞愧之意,只妥协道。
又夸张地打了个哈欠,“今天这一天折腾的,臣妹也累了,就先退下了。这些年净吃苦了,身子骨不行。”
这又是提醒高玉:因为他的霸业,她可是受了很多折磨的。
高玉无语,高泠君就退了出去。
德成在外面等着,母女俩走出一段路,吩咐宫人们都远远跟在后面,德成才轻声问起刚才殿里的情况。
高泠君气呼呼的说了。
德成就道,“正因为救命之恩,才要以身相许呢。再说,韩群就是个无根之萍的孤臣,母亲却贵为长公主,即便年纪上差了点,又有什么关系?”
“皇上不许。”
“母亲就是太急了,现在先别惹皇舅舅,徐徐图之。”德成笑眯眯地说,“我们都住在外面,机会多得是。等拿捏到他,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你有什么办法?”高泠君眼睛一亮。
随即用手指狠狠点了下德成的额头,“今天这招也是你想的,可这明明是对付内宅女子的手段。洒酒泼汤,换衣服,熏了药,再找人埋伏在那儿……”
“对会女子的手段,对付男人也有用的。”德成就说,“母亲放心,女儿必帮您谋得此事,来日方长哪。”
他们说着,就出了宫,却未料到在宫墙转角处,纪克慎走了出来,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