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的一声,桶里的水全洒了出来。
怪不得这么重,居然有大半桶之多。
随着水流,不仅木桶的盖子被冲掉,还从水里掉出一物。
活物。
落于地面,离水之后,使劲的挣扎跳跃。
居然是一尾鱼!
很大的一尾鱼。
因为水流,因为地滑,那鱼直接落在萧明月脚边,开始拼命的扑腾,甚至落到她的脚面上。
荣吉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对公主熟悉无比。
活泼、开朗、与人为善,绝不会欺凌弱小。一点没有天之娇女的豪横,品性真是一等一的好。
后来遭了这般大难,她也敢舍、敢得、行事干脆利落,勇敢大气,时而慧黠无比,一肚子心眼儿。
从来没有,见她如此失态过。
不仅吓得大叫,还跳着脚躲避,最后直接蹦上走廊,抱着廊柱子哭爹喊娘。
“啊啊啊,拿开!拿开!让这条破鱼走走走!”她闭着眼睛干嚎,一边拼命甩袖子,简直毫无仪态。
徐英乐得打跌,“萧明月啊,你也有今天!就问你,还敢欺负我不?”
“不了不了不了。绝不。”萧明月一连串的讨饶。
屈服之快, 连风骨也没了。
“以后还敢不敢拿蜜蜂吓唬我了?还敢不敢把蜜蜂的尸体放在我荷包里了?还敢不敢往我身上藏香粉,让蜜蜂专门追着我跑了?”徐英叉着手,得意地问。
“我回头送你一只鸟,专门帮你抓……啊,蜜蜂。就算有不长眼的追你,啊啊快闪开,也帮你解决了。”萧明月一边躲避一边说,恨不能爬上廊柱。
可因为太紧张了,不但没能躲得更远,反而从上面滑下来。
偏巧那鱼的生命力极顽强,在陆地上扑腾跳跃,又一次弹上她的小腿。
她整个人都吓得跌倒在地上,还不断向后退。
“叫声哥哥来听听,我就放过你。”徐英以一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倚在柱子上说。
“滚出韩府。”忽然,一道冷淡的声音传来。
声音并不大,语气也不凶,可不知怎么,就感觉像在花团锦簇中插进来一把锋利的尖刀。
静静的,不声不响,但寒光四射。
所有的热闹,都戛然而止。
何况真有冰冷的刀光闪过,从某处飞出,准确的把那条可怜的大鱼斩为两段。
鱼身终于不再动,但鱼头部位被剑力带得飞到荣吉的脚下,鱼嘴还在一张一合,看起来很吓人。
危机解除,萧明月安静了,但坐在原地,还有些微微的气喘。
抬头望去,不知韩群何时回来了。
之前荣吉说过,他去城外溜马,这几天不在。
此时他一袭黑衣站在那儿,虽然整个人冷到绝对,却又给人冠盖满京华,斯人独孤凄的感觉。
“你敢让小爷滚出韩府?”
满城的男人都怕这个煞神,独徐英是不怕的,还几步跳过去,哼道,“我乃奉旨而来,不然本小爷会踏足你这个破地儿?”
说着抱着胳膊,口中咝咝两声,“不是我说,你这府邸风水不好,很阴森哪。”
“办完事,就可以滚了。”韩群不理会他胡说八道。
一边的荣吉连忙跑过去,把飞出的斩鱼刀捡了回来。
本来想顺手扶起萧明月,终究强行忍住,眼巴巴看着她自己爬起来。
好狼狈……
“你以为我愿意在你这儿待着啊。”徐英重重哼了声,对手下挥挥手,“咱们走!这条鱼就赏给萧明月了,谅她现在粗使丫鬟似的,也没什么好吃的!”
众目睽睽之下,萧明月还真就拿起那只遗落的木桶,用一块帕子垫着,龇牙咧嘴的把那条无头鱼扔进去。
而后使劲擦手,帕子不算,还在廊柱子上抹了好几把。
荣吉眼角抽抽,努力记着柱子的位置,打算连漆也要重新刷一遍。
另一边,徐英走过韩群身边时,却蓦然顿住脚步,然后一脸兴味的笑道,“呦呵,还带了美人儿回来啊。”
萧明月正要去拿刚才被自己丢掉的扫帚,脚步就是一顿。
不着痕迹的转身,果然见韩群背后走出一名女子来。
秋水双瞳,艳丽妩媚,身段婀娜。
身上穿得也是极华丽,满头珠翠,臂上还挂着披帛。
和徐英一样,这样的打扮本是俗艳了,可她偏偏压得住。
这女子……上一世似乎是见过的。
但应当只是匆匆一瞥,印象不深。又隔了多年两世,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见过徐公子。”女子低身施礼,竟是认识的。
“这不是逍遥楼的头牌……厨娘吗?”徐英啧啧出声,不着痕迹的瞄了眼她手中的小包袱说,“达官显贵请你入府操办个宴席,给你多少银子你都不去,声称吃你的菜就得在逍遥楼里,怎么,这是卖身给韩府了?”
“凤隐虽是女子,操着勤行贱业,可也是知恩图报的。”凤隐就笑道。
这话的含意很多,但凤隐却不再多说,低眉顺眼地站在韩群身侧。
逍遥楼?
萧明月挑了挑眉,听名字就知道是风*月场所。
不过她虽然还没想起这位名为凤隐的女子何时见过,但能确定这女子不是以厨娘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的。
现在这样,可是前世没有发生的事情啊。
“韩大人你有福气。”徐英一语双关的说了声,又瞄了萧明月一眼,随即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你也滚回去。”韩群似乎都没看萧明月一眼,扔下一句话,也走了。
萧明月看看自己被水泼得湿了的裙摆,暗中咕哝了句,“就不会好好说话么。”
很快,院子里的人尽皆散去。
因韩群早就打过招呼,所以荣吉很快安排好凤隐,随后就跑去书房见自家爷。
韩群正站在桌边,细细擦拭着刀刃。
神情专注,眉头轻蹙,也不知想着什么。
不过因为之前斩断了那条大鱼,帕子上沾了血腥气。
韩群擦完刀后,随手把帕子扔进炭盆里。
“爷,这可不怪我,姓徐的领着皇上的口谕,我没法拦着公主被磋磨。”荣吉上来就先撇清责任。
“但好像也没什么。”见韩群不说话,他又抓抓头发,一脸莫名其妙,“徐英过来之前,我还以为是什么可怕的刑罚,连大夫都备下了。不过他也太无聊太胡闹了。我五岁之后,都不做这样的事了。”
“他故意的。”韩群哼了声。